陈信忙将酒藏在身后,可惜竹曦已然看见了,他抬眼看向陈信,问道:“什么酒?”
“这酒烈得很,你能喝吗?”
“为何不能,就一口。”
吴解笑道:“算了,给他倒点尝尝,不然他老惦记。”
既然老吴都发话了,竹曦自然能得上那么一小碗。他捧着酒碗呡了一小口。酒香顺着嗓子眼儿流到肚子里,就好像火烧似的。
确实好喝,与那日同孙将军饮的那碗酒一样。只是酒如初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竹曦没再继续喝,而是把酒碗还给了李自牧,随后往练武场的方向去了。李自牧自然也知道竹曦在想什么,不过他觉得还是让竹曦一个人静静为好。
李自牧的伤正是愈合的时候,自然是不宜饮酒的。陈信与吴解二人瓜分了那两罐子酒,前者喝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后者却还嫌酒水不够满。
天色渐暗,李自牧为二人生起了营火,免得又睡在露天着了凉。训练的兵士都陆陆续续地回了营帐。
李自牧知道竹曦也回来了,便掀开他的营帘,试探道:“今日空闲,外头走走?”
走去哪?竹曦本想这么问出口,不过他又把这话咽了回去。他爽利地站起身,与李自牧一人一马出了营。
李自牧的马跑得很快,竹曦紧跟着他的马,不知他要往何处。原本以为他要进城,没想到行了一段路,周遭更荒芜了些,再行半个时辰,马儿又往上坡跑,竹曦这才知道脚下的这条路是山路。
待登上了山顶,视野便开阔许多,脚下是蓿州城的万家灯火,许是周遭够黑,更显得这星星点点的光似要照亮这黑夜一样。
李自牧开了口:“蓿州这地方的百姓,皆是苦中作乐。但你瞧,他们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比京城的百姓差。”
“牧哥带我来这,是要跟我说这些?”竹曦攥紧拳头,“我以为……你是想跟我说说孙将军。”
“战场上的事,谁都不能说一定,就算是孙老也不例外。但是他,还有我爹,我的那些战死的部下都还活着……”李自牧郑重地指向他的心口,“都在我这儿。”
随后,他又将手指向竹曦的心口:“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也在你这儿。”
「刀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肉体,但杀不了一个人的魂。」
竹曦猛然想起孙承宗的话,如今看来竟是这样的意思。
他的魂是杀不死的,他生生世世守护的这片土地早已刻入了他的灵魂,这片土地会记住他,某些人也会记住他。
“这是他守护的边境,这座城,百姓的日子虽艰难,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家。他们是在守自己的家,怎会不用心呢?”
人人都有家,为何竹曦偏偏没有。李自牧就是要造出这样一个“家”来,这个家会永远敞着门,等着归人。
望着竹曦若有所思的神情,李自牧动容道:“不管外头如何,我这儿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竹曦的眼里满是光亮,他看着这灯火,就好像这些灯火都是为他而留的“家”:“从前你不是总说,不必为了迁就别人把自己忘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嫌我,我不在乎。可若是你,或是陈信,或是小满哪天不愿信任我,那我会很难过。”
李自牧轻笑两声:“那你是把我们看得很重了。”
“你自然是比他们更重些。”
第99章 天要亮了
李自牧听到这般肺腑之言,心中苦楚。竹曦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这份重量他也愿意受着,只是不想哪天压在竹曦自己身上,便不是李自牧想要的。
他紧紧地环抱住竹曦,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暖意与微微的酒气。
“阿曦,那夜我并未同你玩笑。若我真的死了,你就为我守个灵,可好?我们相识一场,说舍得那是骗人的,但是看你这般痛苦,我再不愿你把我看这般重。”
竹曦环住李自牧的脖颈,气息萦绕在耳畔:“若真有牧哥所说的那天,我就把你记在心上。记在心里,别人便抢不走也夺不去。只是我的心很小,我装下了你,就再装不下别的了。”
李自牧明白,一个人的心是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从竹曦身死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的心里装的是竹曦,是那个纯粹又倔强的竹曦,是那个朝如初阳,坚韧如竹的阿曦。
自从明白这一点,李自牧的眼中就再没容下别人。他无法奢求原谅,但他的私心牵扯这他继续爱着竹曦。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生不息,溯洄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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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有什么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