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切都无可转寰之时,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竹曦警惕地推后两步,将斗篷又拽紧了些。
来开门的是陈信,他一直留在沐州等着李自牧的大军再次路过这里时,能恰好汇合。今夜忽而有人敲门,他也是拿了防身的刀刃才开门试探。
“小曦?”
陈信没有想到,来人竟是竹曦。李自牧又搞什么幺蛾子?
他惊诧地将竹曦拉进门里,照理来说竹曦不应与他们再有瓜葛,但此时却漏夜前来。
陈信也不忍不过问,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竹曦一见是陈信,才舒了口气,将近日来的事合盘托出。以如今的情况,竹曦不能在外边随意走动,需得找个地方藏身。
陈信自知竹曦并非敌人,又是李自牧心心念念想保护的人,所有叹了口气,指了指偏屋:“偏屋本是将军的房间,你先住,这宅子暂时还是要租下去的。”
小满还要上学堂,她住在这儿,这院子总要给她留着。竹曦住上一阵,也是顺便的事。
竹曦一听是李自牧的房间,想也未想就和陈信道谢,抱着他那点小行囊去了偏屋。
说是李自牧的房间,其实他总共也没在这里睡过几晚觉,这一年的绝大多数时候,他都睡在竹曦的房间里。
这间房间干净整洁,连被褥都被叠得方方正正,丝毫看不出已经闲置的样子。竹曦和衣而眠,疲惫的他没有力气再睁开眼,只是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让他得以安眠。
翌日,竹曦难得醒得有些晚。等他推开房门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人在侍弄花草了。
这个花圃很大,几乎占了半边院子。阳光之下,茂盛的草叶疯也似的生长,中间还夹杂着许多花苞。乍一看像一团团的蓬草,没给人留下脚的地方。
那少女转过头,便是那日自称来找李自牧的人。对方显然也认出了竹曦。
“是你!”吴小满先一步开口,“那次在浮香楼,我见过你的……你叫竹曦!”
竹曦点点头,既然是李自牧与陈信所相识的,定然是自家人。两人互通了姓名,竹曦在廊下的石阶上坐下,看着小满给花草浇水。
吴小满也没把竹曦当外人,回头继续忙活。一来是可怜他的身世,二来他和李叔“如胶似漆”,算她半个小长辈。
只不过这个小长辈年龄也不大,比起那些大人,吴小满更愿意和年龄相仿的人说话。
半晌,吴小满才又听竹曦开口:“这些种的都是什么?”
“太阳花。”吴小满伸了伸懒腰,“李叔让我种的,说是难种。可在我手里,一次也便种活了。”
太阳花?竹曦知道了,李自牧说要送他的太阳花,原来在这里。
关于要送自己太阳花这件事,李自牧并没有食言。只是这花真的是从头种起,一点折扣也不打,足足等上了好几个月。
“太阳花……好看吗?”
吴小满点点头:“好看,我在茶州见过。满原的太阳花,花不大但很多,星星点点的,铺满整片土地。”
她边想边笑,仿佛已然置身于花海:“等过两天,这些花也会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竹曦期待地看着这些花,他确实想见一见,究竟是什么花能让李自牧联想到自己。
等吴小满侍弄完花草,日头更加毒辣。她也跑到廊下躲太阳,却见竹曦一直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几个依稀看得出横竖撇捺,竹曦并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不过吴小满想,他应该是想试上一试的。
“你要写字?”吴小满凑过来,弯下腰问,“写什么字?”
竹曦本就是闲来无事,有人愿意当这个夫子,他很乐意学一学。
“竹……曦……怎么写?”
吴小满也挑了根顺手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竹曦”二字。
“曦字难写,我再写大点,你能看清楚些。”
竹曦点点头,盯着吴小满的笔画。这字确实很难写,在他看来,弯弯绕绕的笔画全坨在一起,分不太清。
这个字的意思居然是朝阳,竹曦照着吴小满写的字在地上划了几遍,被小满夸了一声。
自己的名字写了,竹曦又问:“那……李自牧三个字怎么写?”
“李叔?”吴小满窃笑,看来竹曦心里是有李叔的,“比曦字好写多了,我来写。”
吴小满索性也跟着竹曦坐在石阶上,继续在地上写下李自牧的名字。竹曦歆羡地瞧着地上的字,吴小满不像他,她尽管年龄小,但懂得很多,什么字都会写。
“很厉害。”
小满不习惯被人夸,她的脸微微飘上层浅浅的红晕,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这些我很小的时候就会了,如今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