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之微微垂了垂眼眸，顺着小厮的力道将脚放进了热水盆里。
下一刻，被湿意裹挟的脚掌终于得以放松，一股暖流顺着脚心蔓延到全身，舒服的他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苏同之一句话都不想说，就想好好享受。
张管事在旁边也不着急，苏家这位少爷常年不回家，苏府的人都知道，宁愿得罪苏老爷也不要得罪他。
毕竟得罪苏老爷，有可能只是挨几顿板子或者罚几个月月银。
但得罪小少爷，丢了活技算好了，那些有卖身契的，被发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反正他经常站着，也不累。
好半天，才听到小少爷才长长舒了口气，“张管事，我这里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您说！”张管事微微弯腰。
苏同之坐直身体，瞄了眼不远处浴堂的门，“你找两个机灵的去南城外的陈家村，村里有一个死了汉子的陈娘子，”
说着说着，又沉默了，陈家村差不多都姓陈，死了男人的也不只有陈娘子一个。
他上午过去的时候也没注意数房子。
这可麻烦了，苏同之脑中浮现出陈娘子的样子，想了想，再次开口，“那陈娘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庄稼人，今天上午，有辆马车停在她家门口，接走了她儿子，去看了就明白。”
“好，”张管事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让两个人监视着她，”苏同之弯起嘴角，“看她什么时候进城，尤其是什么时候和程家下人来往。”
“要拦住吗？”张管事再问道，“要不要监视程家？”
“不用监视程家，也不用拦着她。”苏同之摇摇头，他要知道陈娘子的动向是想先做好防备。
至于监视程家，目前并不需要。
程家也有自己的打手，要是被发现，绝对会将事情算到苏家头上。
虽然苏家不怕，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管事也想到了这一层，见苏同之不再言语，便弯下腰，“那少爷，我先下去安排了。”
“嗯。”苏同之随意应了一声，将精力全集中在了脚上。
这脚大概泡了将近十分钟，小厮在旁边一直添热水，直到快漫出来，他才抬起双脚。
小厮很有眼色地拿出准备好的新鞋袜给他套上，“少爷，要用饭吗？”
苏同之抬头看了看天，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瑾轩也已经进去了快半个小时，应该快出来了，他点了点头，“先上菜吧。”
果然，他话音未落，浴堂的门就从里面打开。
苏同之顾不上其他，连忙迎了上去。
只见两个伺候的双儿出来，却不见程瑾轩的身影。
他皱起眉，“我的人呢？”
洗澡化了？
两位双儿想捂嘴偷笑，又怕苏同之生气，便硬生生忍住，“少爷，小公子正害羞呢，在里面不出来。”
“啊？”苏同之惊讶地微张着嘴，他还真把这岔儿给忽略了。
他无奈一笑，对两位双儿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双儿一笑，手拉着手一起离开。
等人走远，他才进了浴堂。
浴堂里的水蒸气还没有蒸发干净，一进门，雾气便朝着苏同之缠绕过来。
他眯上眼睛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站在浴桶前手足无措的程瑾轩。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长衫，下摆用银线描着几根竹子，半干的长发散在背后，额上那颗红痣显得水润光泽。
加上周边的雾气，苏同之都以为是见到了仙子。
他喉结上下滑动，好一会儿，才像怕吓到对面的人一样小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出去？”
“我......”程瑾轩听到他的声音，将头垂的低低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滑溜溜，穿在身上不仅一点重量都没有，还有一股好闻桂花香味。
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高级布料。
还有鞋子，穿在脚上特别软和，走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但也是因为太舒服，实在让他不习惯，刚才走了一步，差点摔倒。
程瑾轩咬了咬牙，重新抬起头，双手扭在一起，不安地盯着苏同之，“他们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这我......我穿不习惯。”
“穿不习惯？”苏同之太了解他了，再加上对方翘起的脚尖，稍微想一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弯起嘴角走到程瑾轩跟前伸出手，嗓音中含着笑，“没事儿，他们没有拿，我牵着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