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江雪楼看着这张眼熟的、毛茸茸的小脸,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不是——”
“我在鬼域。”楚倚阳不动声色地把小家伙转到了另一只手上,轻拍了两记哄它继续睡,在小师叔把它跟药王谷丢失的那根“独苗”联系到一起之前,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江雪楼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把目光从小灵兽身上移到了楚倚阳脸上,“鬼域?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你怎么过去的?”
“我是怎么过来的已经不重要了,过两日回去再跟师叔细说。”
海面上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吹过来,吹动了他的长发,月光下,红衣公子对着面前泛着金光的虚影说道,“我有件紧要的事,需要师叔帮我。”
礁石后,黑色的衣袍比夜色更深沉,与岩石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魔皇俊美的面孔一半藏在黑暗里,一半被月光照亮,那双有着暗红色魔纹的眼眸静静望着海面,没有去听远处的交谈。
在船上得到楚倚阳的真名以后,北堂寒夜就对他有了全新的信任,也有了全新的期待。
之前如果只是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度过这一生,那如今的他就想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去那里跟喜欢的人度过一生。
这个种子一种下,就在他心里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
以至于在这个世界,他能不能被楚倚阳身边的人接受,被他们肯定,都显得不重要了。
等这里的一切结束后,如果自己提出希望跟他一起到那个世界去,他会答应吗?
北堂寒夜回想着自己每次向他提出请求,不管是过分的,还是不过分的,他都是无法拒绝的样子,最终都会包容地应承。
他所喜欢的人,他所爱的人,从来就不擅长拒绝自己的请求。
而只要他一让步,自己就会紧逼而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被说成不择手段也好,只要能达成目的,他可以用所有东西去交换。
正在这时,充斥在他耳边的海浪声变成了另一种久违的声音。
北堂寒夜眸光微变,抬起右手按在了耳边,听见无论远近的声音都在一瞬间失真地挤进来,然后化成了一种他所熟悉的疯狂。
无论是在昆仑巅上,还是出行在外的时候;无论是在莲池边上静坐,还是当他的剑沾血的时候,这种疯狂的杀戮、催动杀机的呓语都日日夜夜回响在他耳边,充斥着他的脑海。
这是陪伴了他最久的老朋友,在他踏上杀戮道的那一刻就没有停过,推动着他滑向疯狂。
可是——黑衣的魔皇放下了手,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望向依旧平静的海面——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他已经洗去了杀戮的印记,不再是杀戮道的承载者,这声音无法再在他的脑海内里响起,现在他能够听见,只能代表一件事,这条血腥杀戮的道所指向的至高存在到来了。
海面上响起了一阵笑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然天真,又透着难言的血腥疯狂。
月下波涛中凭空出现了一艘小船,少年模样的鬼君出现在上面,迎着北堂寒夜的目光遥遥地在面具后发出嘲弄的笑声。
北堂寒夜沉沉地望着他,仅仅一块礁石之隔,楚倚阳那边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海浪拍过来,海水溅上黑色的衣袍下摆,被醒转过来的雾气吞噬。
鬼君是单独过来找他的。
一人一神,隔海相望。
北堂寒夜对他远远谈不上陌生。
从修炼杀戮道开始,他耳边萦绕的就是属于这个掌控战争、杀戮的神明的声音。
真正见面也有两次,一次轩辕皇都,一次深渊边上,现在是第三次。
因为觉得他会再找上门,昨日他们拍下了那件由问心镜碎片祭练成的法宝,带在身边,可实际上何需如此?这一整片冥海,都是他的法宝问心镜背面的化身,他要从幽冥上来显迹,根本不需要其他媒介,不耗费吹灰之力。
但是,北堂寒夜不知他为什么找上自己。
从影响跟掌控上讲,自己已经不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从鬼君的目的上讲,他现身要找的应该是楚倚阳才是,可偏偏现在他只在自己面前现身,甚至特意瞒过了楚倚阳的眼睛。
月下浮舟,随波而动。
少年身量的鬼君负着手站在船上,虽然有面具遮挡,还跟岸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北堂寒夜还是听到他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地响起:“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来找你做什么?”
“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是你的心愿太大声,吵到我了。”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跟他走?等他做完了我要他做的事,让他带你去他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