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锥看武德帝的怒火稍稍平复,心中尝尝出了口气,这才接着郭文的话头继续说:“陛下是天命所归,朝臣们也没有问题,今次今天的情形与往次没什么分别,一应流程步骤也都没有出错,唯一的问题就是陛下带二殿下前去天坛!”
武德帝眼神一变:“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天狗食日是跟宣旭有关?”
郭文头垂得更低,让武德帝机会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这只是微臣的猜测。在祭天之际发生这等天象,毫无疑问必然是凶兆之中的凶兆,而陛下是真命天子,这等凶兆自然不可能找上陛下,那唯一有那个身份能引得上天不满到降下凶兆地步的也及只有皇子。身为天子之子,自然也会被上天重视,倘若再为不祥之人,上天会有所警示也就正常了。”
应锥:“此次跟随陛下前往祭天的只有大殿下和二殿下,但是大殿下只到行宫便止步,而二殿下却跟陛下到了日月坛,所有微臣斗胆猜测,真正导致天狗食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二殿下!”
有些话这两人却没说,如果冠军侯也有跟着去祭天,那么就凭借从前冠军侯被批克亲的命格,那这招来“天狗食日”的不祥之人的名头就该落到他身上了。偏生他运气好,没给人诬赖的机会。只是如此一来,宣旭便是要倒霉了。
细想想,宣旭此人的运气的确算不得好。
之前跟随前三皇子宣阳,宣阳倒了,娶了个媳妇,尚未过门人就没了。这样的坏运气也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碰上。
被应锥这么一分析,武德帝还真觉得似乎很有这个可能。
至少比起灾星是自己,武德帝更能接受是自己的儿子。
本来他还在想要如何跟天下人交代才能不影响自己的帝王威望,现在这两人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两位爱卿考虑得极是。”武德帝的声音陡然平和起来,跟刚刚暴怒的状态判若两人,“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定然不会随意出现,一点点小问题也引不起这样的天象,自然还是跟祭天有关。而祭天之中唯一能引起凶兆的环节的确就是朕带着宣旭到祭坛去。本来带上一位皇子到日月坛,只是想表达朕对祭天的看重,却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话说到这,就表示武德帝已经接受并认可两人的说辞,这“天狗食日”的锅就彻底扣在宣旭身上了。
应锥赶忙道:“陛下切莫自责。今次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祭天,自然格外重视,带着皇子前往也是应该的,而且陛下也不会想到二殿下竟然会不祥到惹来天狗食日的地步。”
郭文:“说起来这事二殿下也是无辜,没有谁愿意自己是不祥之人,但天生如此,也没有办法。”
一句“没有谁愿意自己是不祥之人”又说到了武德帝心里。
武德帝转头看向宣景。
当初宣景被送去边境时上在襁褓之中,到懂事后也是一年才回京一次。
那时候他只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将这个有克亲命格的孩子送走,却没想过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即便真是克亲的命格,那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自己也不想如此。
想着年幼的宣景当是北境吃了不少苦,他的兄长们在京中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在和将士们吃大锅饭,每天接受严厉而苛刻的训练。在他的兄长们与有人潇洒快活时,宣景却已经披甲上阵。
想着在这种时刻唯一来关怀自己的宣景,武德帝心头一阵发酸。
应锥瞧瞧抬头看了一眼武德帝,见后者神情虽有些伤感,却也不是不快的模样,便又鼓起勇气说道:“即便二殿下确实无辜,但这事还是需要做个处理,否则民心不安,于朝廷社稷可是大大的不利。”
武德帝点头,“不错,这事也只能说是宣旭运气不好。高满。”
高满上前:“老奴在。”
武德帝:“传旨下去,二皇子宣旭,因犯天怒,责令其于相国寺禁足半年,潜心抄写佛经。希望佛门圣地能见他身上的不祥之气都洗涤干净。”
郭文和应锥共同叩首,“陛下英明!”
其实到现在武德帝内心也不一定就真的认定这不祥之兆是因为宣旭,可能心中还存有那么两三分的自我怀疑,但别说自我存疑只有两三分,就算有八九分,武德帝真的肯定不是宣旭,今天这道旨意也必须下。
引来“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总得有个人为此负责,武德帝不能让这等不幸凶名落在自己头上。
高满亲自去传旨,郭文和应锥也一同退下。
武德帝转头,却见宣景的表情有些不太对。
“宣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