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解。”他含糊地解释了一声。
绿腰猜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听见他的呼吸在加重,几乎叫她想象得出他大汗淋漓的样子。
后颈的领子被他提住,她像猫被捏住命脉,越来越瑟缩进他怀里。
他忍不住弯下腰去。
颈后升起一点温热,她感到很奇怪,刚要逃开,就被他按住,“不要动,马上就解开了。”
远处的梆子声响起,那打更的老汉逐渐靠近,绿腰的心快从腔子里跳出来,幸好那人只在巷口驻足。
旋即高吼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等那声音沿着青苔石壁回荡一圈,又踩着破鞋,啪嗒啪嗒地离开。
一刻比一年还要煎熬,终于,“好了。”
察觉他的手离开,胸前也恢复轻盈,她感到一阵松快,转过身刚要道谢。
“嫂嫂被人骗了吗?”他幽幽叹气,“这衣裳的质量不怎么好。”
他刻意避开眼,她低头,本来就敞的衣领,更加下滑,她反手向后,什么都碰不到,原来是扣子掉了。她捂着胸口,气恼地蹲下,在地上摸黑寻找那枚无故失踪的纽扣。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头顶,严霁楼冷声道:“跟我回书院。”
绿腰抬起头,望向他,眼神充满疑问。
“我的衣服,穿吗?”
绿腰骑在马上,严霁楼坐在她身后,为了避免后背春光遗漏,她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双手牢牢拽住他大腿裤子两侧。
经过闹市,正是人多的时候,他忽然作势要挪开,她感到后背一阵空凉,急忙向后仰去,主动寻找他的位置,然后像蝉抱紧树一样,贴上她的栖息地,这动作引来他低声发笑。
绿腰没好气地握紧拳头,在他大腿上狠狠捶下两记。
他这回将马鞭倒换到握有缰绳的手中,一只手横过来揽紧她腰间。
绿腰心里一跳,却没敢低头去看,只管望着远方黑漆漆的田野。
“下次不要穿这衣裳了,我不在家,扣子谁来给嫂嫂解开呢。”
绿腰一时窘迫,不知这是明嘲还是暗讽,或者是别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身后的人依旧沉默,仿佛还在耐心等候她的回答,她隐隐感到一股无声的压迫,只好闷声复念道:“再不穿了。”
后来一路上,两人都再没有说话。
到了书院,他先下马,她不肯下来。
看出寡嫂的忧虑,严霁楼道:“放心,他们这会儿都在席上,这儿没人。”
绿腰这才扭捏着往下挪,脚底一轻,来不及惊呼,已经被稳稳地放在地上。
原来是见她举止艰难,严霁楼拦腰将她捉住,从马上提了下来。
“跟着我走。”
他将马拴到马厩,一个人走在前面,绿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丢。
穿过苍翠松林,沿着层叠檐牙,经过一口空水潭,再踏上一段曲廊,才来到后院,严霁楼解释道:“杜老爷祖上是江南人,宅子风格也是仿照南边的建筑建造,九曲回肠,走起来比较耗费脚程。”
原来南边的宅子这么精致吗?绿腰心里暗暗想着,如果有机会,她也要到那边去看看。
终于到了学生的廨舍,严霁楼因为之前那个诬陷事件,舍友被赶走,后面一直一个人住,他是整齐爱洁的人,将这房子打理得一尘不染,墙底绿树成荫,覆盖了大半窗户,炎炎夏日也透着凉爽,随着油灯点上,屋子亮起来,照出里面的陈设。
杜老爷是南方人,睡炕总上火,所以杜府基本都是木床,学生廨舍也不例外,严霁楼的这顶床,用青纱作帐幔,看着整洁干净、如同隐士般幽寂。
“这件怎么样?”
绿腰回头,见严霁楼站在箱子旁边,手里提着件松绿色圆领长袍,正是她之前见他穿过的那件。
“可以。”这个时候了,哪有她挑选的余地,绿腰忙不迭就答应了。
“你去床上换,我在外面守着。”
绿腰接过衣裳,“麻烦小叔叔了。”
严霁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绿腰看着门外那个茕茕孑立的影子,插上门闩,抱着他给的衣服,掀开床幔,脱了鞋上床去换衣服。
等换下她才知道,原来她身上这件衣裳,除了纽扣丢了,连腰带也不知道何时散开了,怪不得会害自己出洋相。
美丽的东西都有代价,她忽然对自己头脑一热买下这衣裳的决定,感到十分懊悔。
幸好里面还有小衣和亵裤,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将严霁楼的圆领袍套上,男子的衣裳,着实宽大,她下床的时候,几乎被它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