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来到旁边的园中,却见对面亭中,已经坐满了人,皆是金顶玉带,气度不凡,其中有个青纬罗暗补子直身,头戴羊脂玉冠的,最是挺拔,原来正是严霁楼。
绿腰听见后面有几人在窃窃私语,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位陌生的妇人,皆是通身绫罗,满头珠翠,正盯着她笑呢。
幸好,前面的水榭上,已经开始唱起了,众人的注意力一时皆被引去,绿腰转去后边偏僻的坐处,自己一人独自坐着,心中不禁腹诽:这该死的严二又在搞什么花样。
身后有几位女眷似乎姗姗来迟,气息有些沉,绿腰坐在她们前头,听她们说话,话间竟然提到严霁楼,说是近年来此人如何圣眷优渥,其中一人小声道这位严大人年纪正好,却不见娶妻纳妾,当年听说还拒了尚书府的婚事,坊间传闻此人恐有分桃之好,绿腰听了,心里正纳罕分桃是什么意思,另一人又道:“正是呢,若不是兔儿爷,要不怎么会戴耳环,从来没见过男人戴这个东西的。”
绿腰这下听懂了,分桃之好她不明白,兔儿爷她听过,心里一时无语,汉人的这些士绅确实是不作如此装扮,藏人打耳洞戴耳钉耳环的数不胜数,有些一个耳朵上戴好几个骨钉呢,真是大惊小怪。
不过她也好奇,什么时候严霁楼接受了自己的藏人身份的,她还记得当年他知道身世后那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按理说他从小接受的是汉人的教养,这样明晃晃地以藏人俗风出现在南地官场,无怪引得别人议论。
台上的戏唱到一半。
绿腰因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唱腔和戏词,自己闷闷地坐着,已经有些深思恍惚,背后椅背上凑来一人,低声在她耳边道:“嫂嫂怎么不帮我招呼人?”
她回头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原来是严霁楼。
他不在那边与同僚应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小声反诘。
严霁楼眯着眼睛,鼻尖几乎碰到她的上唇,“凭你是我的女人,凭咱们在一张炕上睡过。”
见两人交头接耳,如此亲密,对面和身旁,不少目光聚集过来。
绿腰不禁有些脸红,严霁楼却端起手中的酒杯,强喂到绿腰唇边灌了下去,朝左右点头致意,“各位夫人见笑,此妇被我娇惯坏了,不懂得待客礼数,还望多多担待。”
大家都露出微妙的笑容。
绿腰大窘,又被那酒灌得口腔之中辛辣无比,不由得剧烈地咳起来,严霁楼替她抚背,像抚一只猫儿样,倒引得众人频频看顾。
“早听严大人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原来是早有金屋藏娇。”对面一紫袍男子笑道。
严霁楼顺势揽过绿腰纤腰,朝那人看去,声音无端豪迈起来,“童养媳,才从北地接过来,没见过世面,大家海涵。”
“还以为哪家的闺秀呢,如此姿貌,怎么早不带出来让大家见见?”
严霁楼手底暗自用力,笑得光风霁月,“护短。”
绿腰被他搂得生疼,忍不住伸手绕后,在他臂膀上狠掐一记。
第86章
通过这次宴会, 绿腰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严霁楼现在的名声很不好,听人家说像是个大奸宦, 第二,两人的关系被严霁楼公之于众。
而她现在成了他从小养在北地、没见过世面的童养媳。
两人躲在假山底下的石洞,那边台上还在唱:“小春香,一种在人奴上。画阁里从娇养,伺娘行,弄朱调粉,贴翠拈花, 惯向妆台傍。陪他理绣床, 陪他烧夜香……”
“露陷了嫂嫂。”
严霁楼笑眯眯地道:“从前你就是这么掐人, 一模一样, 不过下手没这么重,现在你的心狠多了。”
绿腰看他站在自己面前, 把光堵得死死的, “你想干嘛。”
“没别的,就是告诉你一声, 大家都在问你点的香呢, 这些附庸风雅的老乡绅, 要从他们嘴里听几句好话可不容易。”
黄昏时分,灯火楼台,似乎在画中一般。
“帮我一件事。”
严霁楼:“织造局那边有个外国进贡的织金孔雀羽团龙妆花纱龙袍, 不小心被织工燎坏了, 祸首是个守寡的老妇, 按律是要掉脑袋的,只有你能帮她了。”
“我走不动。”
不是不会, 也不是不帮,严霁楼知道有戏。
“我派人送你过去。”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事。”
“好吧,”严霁楼摊开手,无所谓地道:“那咱们看着她掉脑袋好了,一只替罪羊,死了就死了,反正我官照当,你的香照烧,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