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习惯就好。”
“我是说我。”他闲闲的调侃,落下一记杀着。
“你寂不寂寞与我何干,再说还有你大哥陪着。”云沐蹙起眉谨慎的思考。
“或者我们以这一局作赌,赢了你与我同去。”
“我从不用没胜算的事打赌。”
“那换一局,我让你四子。”凌苍撒下适当的诱饵:“如此应是五五之数。”
“你很有自信。”
“难道你没有?”凌苍勾起唇,笑吟吟的看他:“我已答应让四子。”
云沐抬眼看了他半晌,一推棋坪。
两个时辰后。
“你使诈。”云沐盯着密密麻麻的棋局,语气冰冷。
“愿赌服输。”凌苍心情极佳,从盘中取过一枚杏子啃食,微勾的唇角像在嘲笑。
“你故意隐藏了实力。”云沐直接挑明。
“兵者诡道,”凌苍痛快的承认:“你教我的。”
险些气结,云沐瞪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可转念一想,又是无谓,反正要走,他是拦不住的。
“我去走走。”
未等凌苍回应,云沐抬步离开,在一僻静角落见了叶照眠。
“你竟与玉家公子相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的?”叶照眠手里捻着根阿罗汉草,带着探究的双眸凝视云沐。
云沐自不会与他闲叙往事:“进展如何。”
“有了你打探的路线和岗哨,一切顺利。”
……
多年后,一对曾经订约共偕连理的无缘男女再度相见,何等尴尬。
凌苍本打算避开,却在中庭撞见了刚从内宅叙话出来的姜静姝。
一别数年,端庄娴雅的女孩已有了成熟的妩媚,新婚燕尔本该是喜气盈盈,她却有些苍白的恍惚,目光移过玉承庭,看见了随在其后的人。
时光仿佛瞬间逆流。
她还是闺中守礼的姣姣少女,为父亲对未来夫婿的夸赞而脸红,为那一次远道而来的会面心跳,将衣饰挑了又挑,镜前照了又照,在下人的交口羡赞中芳心暗动,又在帘后窥见的一刻失了心,丢了魂。
骑着姜马而来的翩翩少年,眉目清俊举止优雅,在父亲面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说到兴起时神采飞跃,自信昂扬,耀眼而夺目。对长辈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就连挑剔的叔伯们都不掩欣赏之色,长期追逐于裙下的各色男子登时失了颜色,被比得黯淡无光。
父亲说会选一个配得上她的人,竟是真真切切,再没有谁能比他更合心意。
造化弄人。
一弹指,她已嫁作人妇,替她画眉弄妆的夫君,换了别人。
而那个本该忘却的人……也变了。
修长挺拔,俊貌非凡,气质沉潜而内敛,如一把利剑被鞘隐去了锋芒,炫目的飞扬转为难以捉摸的扑朔,却更加致命。
那双深遂的眸子,在看见她的一瞬垂落下来,覆住了所有心绪,教人无从窥视。
周围一片沉默,意外的场面措手不及,谁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她却觉得阵阵发冷,看他随玉家长兄行礼问候,宛如对着一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淡淡的眸子掠过,全无一丝波澜。
如一枚利刺扎入了心底。
本该是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已成天涯陌路之隔。
“三公子……何时回了江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数日前方至,未及恭贺,尚祈见谅。”清朗的男声平静逾恒。
错过了,终是擦肩,纵然是万般不甘……
“你为什么回来!”一滴清泪坠落,心绪百般按藏不住,冲破了唇齿的禁制:“为什么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出现!”
凌苍似乎愕了一愕。
“要是永远没有回来多好。”姜静姝一改温驯自制的性情。“永远不见,我……”
语音渐渐哽咽零落,难以说出更多,忍着泪踉跄离去,身侧的丫环婆子此时方醒悟过来,匆匆忙忙的赶上去,还不忘同情的多看他几眼。
身边的兄长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数年前的娉婷少女,也曾是支持他撑下去的力量之一。
却不知何时起,面容都淡薄得不复记忆,心头萦绕的,早已是另外一个身影。
看到她的泪,不是不歉疚的,听闻她觅得佳偶依礼嫁娶,花开花落,他以为再不相关。若不是猝然撞破,谁又知道她心底幽怨如斯,独自坐在花树下,试着回忆多年前的印象,最终还是放弃。
云沐渐渐走近,打量他的神色。
“还好?”
“嗯?”
“听他们说了。”如此荡气回肠的重逢被一传再传,姜府人尽皆知,他自然也不例外:“看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凌苍一时失笑,略微的伤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