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万岁爷,这……”
“这什么这?朕将孙忠父子调到北京去修建皇陵,这董素素还是躲着不出来,现在朕就亲手废了孙若微的婚事,等选出新妃召告天下,到那时候,朕倒要好好看看,她这个当娘的是不是真能狠下心来还不露面!”朱棣说罢,将茶盏一饮而尽后放在案上,随即身子向后一歪,一脸倦色,似是要闭目凝神:“你去吧!”
马云端起茶盏原该退下,却犹豫了一下,留了步子。
殿内没有半点儿声响。
朱棣微微皱眉,睁开眼睛:“怎么,是有话要说?”
马云:“万岁爷,小人跟在万岁爷身边数十年,从来不敢多言。”
朱棣:“嗯,朕也是喜欢你这沉稳练达的性子,若是你多言多语,朕还烦你呢。怎么,看来今日你是要多言了?为了谁?”
马云:“为若微姑娘。”
朱棣哼了一声:“这孩子琴棋书画、才学品行的确十分出众,朕知道,你们都喜欢她。”
马云:“小人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知道,小人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孙喜欢。万岁爷何苦要让皇太孙难受。”
朱棣神情稍稍一顿盯着马云:“你不懂。能忍常人不能忍,失去想要的,明白什么叫‘得之不能’,这也是身为储君所必修的功课。”
马云:“小人不懂这些大道理。小人只知道若微姑娘的好不止是琴棋书画才学人品。小人敬重若微姑娘,是因为当年北征。小人永远忘不了,那天夜里面对敌人来犯,就是久经沙场的将士都变了颜色,可是若微姑娘当时镇定自若,临危献策舍身引敌,那种大义凛然,小人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当时小人就觉得,若微姑娘是位奇女子,有她襄助皇太孙,是皇太孙的福气,也是万岁爷的慧眼独具。”
朱棣深深吸了口气,停了半晌,目光对着马云:“你说的这些,朕又何尝不知道?小女子的大义凛然,朕虽没在若微身上瞧见,但是当年……董素素能为朕夜弹《短歌行》,以三国风云激励朕,她那种虚怀若谷、俯瞰苍穹的气度,朕老早就领教过了。有其母必有其女,若微自然错不了。”
马云一愣:“那万岁爷为什么还要……?”
朱棣:“还要拆散他们?”
朱棣哼了一声:“你以为朕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为了和董素素赌气才废了她闺女的婚事?”
马云:“不为了这个,那若微姑娘也没犯什么错啊?”
朱棣摇了摇头:“这次查清若微的身世,朕故然是为董素素生气,但是还不至于因为跟她怄气,就毁了自己亲孙子的幸福。”
马云越发疑惑:“万岁爷,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朱棣:“你只想想,若微是从何处来的?”
马云:“邹平。”
朱棣冷笑:“又是谁荐给朕的?”
马云一愣:“是太子妃之母,彭城伯夫人推荐的。”
朱棣哼了一声:“朕当初就是想着这孩子是彭城伯夫人推荐的,这才放心,虽是让人例行查了家世,但并没有仔细彻查清楚。如今真相大白,朕自省亦自责,这为君者是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的。你说,这若微的身世,彭城夫人到底知不知情?”
马云想了想:“应当不知情吧。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二十年前,彭城伯夫人身在燕京,恐怕真正的孙老爷,彭城伯夫人也是没见过,所以这才被蒙在鼓里,况且皇上与董姑娘的旧事,除了英国公和小人,旁人并不知晓。”
朱棣:“她既不知情朕便不怪她,可是经过这件事,朕想明白了,世人但凡行一件事,便有缘由,不会没有私心。若微虽然早慧又长得貌美,却也绝非天下难求,为什么彭城伯夫人急吼吼地把她推荐入宫?”
马云怔了怔,想了半晌,没言语。
朱棣:“这太子妃之父彭城伯张麟当年在永城为官,孙敬之也在永城任主薄,他们二人本就是相识。而彭城伯夫人的娘家在邹平,这孙家祖籍也在邹平。看来张家与孙家在永城、邹平两地都是乡亲至交,这说明什么?”
马云顿了顿:“万岁爷是担心……”
朱棣神色端肃:“百年之后,若两朝皇后均出自一隅,朕恐她们外威做大,危及社稷。”
马云一怔之后,便恍然大悟:“万岁爷深谋远虑,小人不及万分之一。”
朱棣看了马云一眼:“你别以为朕不心疼那个丫头,可是再疼,也比不上亲孙子,比不上大明朝这万里江山。”
马云俯首:“小人知道了,此事以后再不敢提了。”
朱棣点了点头:“况且,她跟瞻基的情分也太深了些,又是个极聪明、性子倔又有主见的,若不把他们早早分开,朕担心这以后,武皇后改朝换代辖制天子的事情会发生在我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