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无趣。
和一旁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白色洋裙,脚上踩着高跟鞋的女子相比,她像是一个活在过去里的老怪物。
是原生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傅云禾。
一个从三岁开始就已经缠了足的小脚女子。
沈听肆走进来的时候,傅云禾从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盛子昂正在慷慨激昂地说着自己对于傅云禾的不满。
“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了,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冉冉,我是绝对不会娶傅云禾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绝对不会承认包办婚姻的!”
“而且你们看看傅云禾的那双脚,扭曲,变形,丑的要命,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走路也跟龟爬一样,走的远了,还要抱娘抱着,看起来都要吓死人了!”
盛子昂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右手紧紧地牵着那名洋装女子阮泠冉的手。
两个人十指相扣,看起来格外的恩爱,防佛坐在这花厅里的傅家人是要拆散他们一对有情人的恶毒炮灰一样。
阮泠冉没有缠足,一双脚长的正正好好,精致的小羊皮做的高跟鞋穿在她的脚上,将她的脚型衬托的更加好看。
白皙的脚背就那样大喇喇的露在外面,还能够看到,因为足尖弓起而露出的经脉。
反观傅云禾的脚,虽然遮盖在了层层叠叠的裙摆之下,但却依旧能够看到那双脚的雏形。
不及一个小孩巴掌大小。
宛若三寸金莲一般。
过去常有人说,傅云禾的这双脚生的真的是好看极了。
可哪里是天生的呢?
不过是千万次的钻心的疼痛,硬生生折断了脚趾上的骨头,拿着长长的裹脚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强行包装出来的一双充满着畸形的脚罢了。
可这原本就是为了迎合那些男人。
只因他们喜欢小脚,他们觉得可爱。
可此时新思想的碰撞之下,这双脚却又变成了他们口中如弃敝履的东西。
新的思想,好似从未眷顾过这些旧时代的女子。
盛子昂高高的仰着脖子,将傅云禾斥责的一文不值,“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如果你们要强硬的逼着我娶她,那她就做好准备守一辈子的活寡吧!”
这具身体的原主和傅云禾的身生母亲张婉容也是一双小脚。
此时的她听着这话,整个人难堪的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婉容拿着手帕不停地抹眼泪,一边哭一边诉说,“怎么能就这样悔婚呢?你要是就这样退了亲,我们云禾可怎么办……”
她的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也要求自己的女儿这样。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裹着小脚,伺候好丈夫和公婆,是刻在了她骨子里的。
此时她的丈夫傅烆不在家里,她的儿子也未曾归来,她整个人茫然又无措。
除了哭泣,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可盛子昂既然对傅云禾没有心,怎么会在乎她这个连丈母娘都算不上的中年妇人的哭泣呢?
盛子昂气急败坏,“都说了,现在是新思想新时代了!你们怎么还把这种老旧的思想拿到这里来说?”
“我退了婚事又能如何?她又死不了!”
傅云禾低着头沉默不语,宛如一个打扮精致的木偶,只等着主人对她发号施令。
张婉容则哭得更加大声了一些,“可你这就是在要云禾的命啊!”
在张婉容仅限的人生阅历里,丈夫就是女子的天,就是女子的地,一旦没有了丈夫,这个女子在这个世界上就根本生存不下去。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退了亲事,毁了名声,甚至是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像盛家这样的好人家了以后,张婉容一下子哭的更伤心了,“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你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就在张婉容抽泣不已的时候,众人的耳朵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格外冷静的声音,“君既无情我便休,这门亲事,退了也罢。”
沈听肆一步一步走进花厅,在盛子昂的背后站下。
他比盛子昂高了半个头,此事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盛子昂只觉得自己的背后仿佛像是有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了他,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就对上了沈听肆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琉璃般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盛子昂,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一般。
盛子昂硬生生的打了个激灵,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闭上了嘴巴,甚至是有些悻悻的躲闪着沈听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