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当沈听肆被逮捕了以后,温承松心中却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他只觉得难过,心脏处仿佛被蒙了一层东西,每跳动一下都会触碰到,勒得他一颗心无比难受。
闷闷的,顿顿的,不是很疼,却始终无法忽略。
这场战争,罹难了太多太多的同胞,即便将沈听肆千刀万剐,那些死去的人也终究无法回来了。
此番被捕,沈听肆再无逃跑的可能,将他押上刑场,在全北平城的百姓的围观下处以枪决,如此这般,便也能告慰陈老师和“沈先生”的在天之灵了。
只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实现和“沈先生”围炉煮茶的愿景。
温承松一直都知道,沈听肆长得很好看,初次见面之时,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手中捧着一本书,站在飘着落叶的梧桐树下,说着自己的理想,说着国家危亡。
那一天的风很温柔,吹着他鬓边的碎发飘荡,安静淡雅的仿佛是一副肆意风流的水墨画。
可如今,这幅画却被弄脏揉碎了。
变得破烂不堪,充满脏污,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只会随手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短短五年,物是人非。
【宿主,温承松在看你。】9999原以为温承松走过来是想要奚落一下沈听肆,嘲讽他如今变成了阶下囚,可温承松却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用那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沈听肆。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去。
【我知道。】沈听肆应了一声9999。
扭过头的瞬间,目光正好与温承松对在了一起。
沈听肆勾着唇瓣笑了笑,嗓音很低,很缓,即便他已经很用力的维持着平静的口吻,却依旧遮盖不住那丝丝的颤音,“怎么,温团长这是还放不下过去的情分?”
温承松猛然从昔年的回忆当中抽神。
他冷笑了一声,面带嘲讽,“青天白日的,你竟已经做起梦来了?”
残忍的杀害昔日同胞的性命,踩着同胞的骨血向上爬。
沈听肆今日这般富裕的生活,架构在无数人的死亡和痛苦之上。
他们的那点子师生情,早已在五年前,对方选择叛变的时候就消耗殆尽了。
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将沈听肆带回去,执行枪决,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白日里做梦……”沈听肆呢喃了一下,嗓子已经彻底哑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敷衍从他的语调当中透露出来,“听起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承松微微闭了闭眼,呼吸越发的沉重,他一字一顿,残忍的诉说着沈听肆的命运,“你会被执行枪决,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被处死。”
说完这话,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听肆表情,想要从他那张脸上看到后悔的神情,看到他痛哭流涕,看到他卑微乞求。
可温承松终究还是失望了。
沈听肆回眸轻轻笑了笑,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除了漠然就是无奈,没有丝毫他渴望的神采。
沈听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哑着嗓子,轻轻飘飘的说了句,“我等着。”
就仿佛,温承松所有的痛苦,仇恨,埋怨,这些年的所有的国仇家恨,死掉的那么多那么多的夏国人,在沈听肆面前全部都不值一提。
温承松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是了。
这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动手射杀,又怎么能指望他还有一颗悔悟的心?
温承松移开了视线,不再理会沈听肆,双腿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快速往前走,温承松很快就走到了最我的最前列,“加快速度,全速前进!”
前方的人突然走动的快速了起来,沈听肆被拉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走在他旁边的平川大佐下意识伸手搀扶住了他,略带担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沈听肆足够尽职尽责,时的平川大左已经成为了阶下囚,他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态度,“没事,平川君不用担心。”
温承松带着这二十多个俘虏,一路从大东门经过,再全部关到监狱里去。
东瀛战败的消息已然传来,大批的东瀛士兵往外撤离,北平沦陷的这些年,百姓们是敢怒而不敢言,所有的苦楚都只能全部打碎了,往自己的肚子里面咽。
如今拿着自己人的军队将要驻扎,一个个欢欣鼓舞,格外雀跃。
纷纷攘攘的涌到街道上来,即便大部队还未曾来到,但他们却也足够欣喜。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出来迎接到的并不是他们期盼了许久的夏国的军队,而是逃走了又被抓回来的傅青隐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