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乐倾川走来时带动了风, 轻飘飘的门轴声咿呀作响,仿佛是厉鬼的嘶鸣一样。
温承松脸上还带着期待的笑意,在顷刻之间收敛了去, 受伤严重, 只能躺在病床上休息的身体, 却猛然间撑着坐了起来, 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里藏着幽不可探的恐惧。
他一字一句,嗓音低缓, “乐倾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乐倾川的脸上, 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察觉到一丝开玩笑的意味来。
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你还是个病人!”傅云禾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去双手按在温承松肩膀上强行将他按回了床上,“你才刚刚醒过来,不能够这样大喜大悲的, 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
温承松由着傅云禾动作,但目光却始终未曾落在她的身上,他紧紧地盯着乐倾川,想要得到一丝肯定的回答, “你就是跟我开玩笑的, 对不对?”
“你说啊,你是开玩笑的!”
温承松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挣扎着, 要从床上爬起,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了血迹, 雪白色的绷带上面洇出了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花蕊。
乐倾川抓着那份报纸的手不断地用着力, 嘴角都被他咬出了一丝血渍来,“承松……我……”
他才说了几个字, 整个人的情绪就已然彻底崩溃,他缓缓的蹲下身,然后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坐在那里。
嚎啕大哭。
战地医院里,铁锈与血腥的味道浓郁到几乎要让人窒息,却丝毫压抑不住此时温承松和乐倾川周深弥散着的那种悲伤的气息。
温承松眼睛瞪大了,拼了命的要从床上起来,即便是傅云禾这个健康的人都几乎快要按不住他。
傅云禾有些生气了,转身劈手一把夺过了乐倾川手里的那份报纸,“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得这种刺激,你就算是有再怎么要紧的事情,也稍微等他好上一点了再来说啊,什么沈先生……”
话说到一半,傅云禾却突然顿住。
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报纸上面的内容,“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是兄长给她力量,让她从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面走了出来,是兄长教她念书,教她认字,让她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另外的一面,是兄长强硬的退了她和渣男的婚事,让她明白女子不仅仅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是兄长给了她第二次人生,让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那样温柔善良,在她无数次崩溃无助之时陪伴在她身边,在她因为放假而痛不欲生之时,背着她将从家到医馆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那般如春风一般柔软温暖的人,只要一提及,就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亮了的人。
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傅云禾绝对不愿意相信。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傅云禾磕磕绊绊的解释着,努力的想要从那张报纸上面找到一丝一毫虚假的痕迹,“兄长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可即便知道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些他不曾知晓的事情,兄长或许有什么苦衷,可傅云禾的心里还是难受的紧。
死的那个人,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二哥啊!
她惨白着一张脸,身上一阵一阵的冒冷气,无力的闭上双眼,眼角滚落下来两行泪。
一边是始终温柔地做着她安全的护盾的兄长,另一边是永远活力无限,拉着她玩闹的二哥。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始终牵动着傅云禾的心脏。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出事,可事实却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傅云禾找不到证据来,只能硬着头皮干干巴巴的解释,“兄长或许有这么做的原因,他或许是万不得已……”
可乐倾川的话,却仿佛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傅云禾那颗不安的心,浇了个彻骨的凉。
“所以,他就可以亲手杀了他的弟弟?”
乐倾川惨然一笑,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悲伤,豆大的泪滴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可他的嘴角却始终上扬,原本一张俊秀的面庞,此时看起来竟显得格外的扭曲狰狞。
他抬着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傅云禾的的眼睛,“如果是你,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你能对你的兄长下得了这个狠手吗?!”
傅云禾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下不去手。
她知道兄长不是这些人想象的那样,她知道兄长一定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她知道兄长心中的痛苦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甚至是因为亲自动了手,兄长绝对会更加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