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庭州没有时间悲伤,他也没有资格悲伤。
东瀛人还在不间断的进攻,他们后方千千万万的百姓还在等待着他们保护。
谢庭州闭了闭眼,强行将心底的痛苦掩去,对着一片的尸山血海喊了一声,“还活着的,都吱个声。”
片刻之后,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尸体堆里伸了出来,它的主人字正腔圆,“还有我!”
那只手费力的扒开一具又一具尸体,站在一个被榴弹炸出来的大坑里,“师长,我还在。”
那是一个小孩,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却已经身经百战。
他是三十九师的通讯员,平日里是不上战场的。
可现在,却也没办法了。
东瀛人暂时停止了进攻,两个人在这短暂的空隙里静静等待着,等待着……
可始终再也没有一个站出来。
直到东瀛人的下一轮进攻开始,依旧一个也没有。
整个三十九师,就剩他和师长谢庭州了。
谢庭州呲着牙笑了笑,满是灰黑的脸上,一口牙齿格外的白,轻轻问了一声,“怕不怕?我们俩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怕!”小同志摇摇头,双手握拳,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三十九师,没有孬种!”
“好,三十九师,没有孬种!”谢庭州随手捡起一把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的长枪,紧紧的将其抓在了手中。
小同志也学着谢庭州的样子捡起了一把枪。
谢庭州眨着眼睛笑了,提着枪,迎着漫天的子弹和炮火冲了上去,“能拿下一个,咱们就赚了!”
小同志紧随其后,大喊着“三十九师没有孬种!”也冲了出去。
明之必死之局,但无悔矣……
第37章
初升的朝阳尽情肆意的挥洒着它的光芒, 将整个北平城照亮。
初秋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天边一片绯红,天空中还时不时有飞鸟低速略过。
如此美丽的朝霞, 却仿佛是用鲜血浸染的, 诺大的一个城池, 氛围寂静到恐怖, 绯色的光芒下,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三十九师兵败, 包括师长谢庭州在内的五千余人,全部殉国, 前线失守,北平城沦陷。
城内人人自危,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得知消息立马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可绝大部分的百姓都没有背景,也没有钱, 就算是想要跑路也毫无他法,只能苦守着自家门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心中揣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东瀛人手下的亡魂。
平日里热闹的街巷在此刻变得格外的冷清, 长长的道路上看不到一个活物都影子, 就连风都好似已经倦怠,漫不经心的,卷着地上飘零的树叶。
一片死寂中, 浩浩荡荡的东瀛士兵排着队,从大东门踏入了北平城。
东瀛人作恶多端, 烧杀抢掠的事情, 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胜凡几,因此, 几乎是家家户户全部都紧闭着门窗。
不过却也有一些胆子大一点的,门窗上面露个细小的缝隙,眯着眼睛,透过那条缝,观察着外面的东瀛人。
平川大佐亲自带着人来迎接东瀛的士兵们进城,他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夏国人,基本上全部都是北平城商会的成员,里面有沈听肆这具身体的父亲傅烆,也有傅云禾的前公公盛父,还有乐倾川的父亲乐父。
而这其中,傅烆已然是北平商会的会长了。
这些士兵全部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浑身都充满着肃杀之气,有的士兵还未曾来得及换洗衣服,土黄色的军装上面还沾染着氧化了的黑褐色的血迹。
那一件件布满鲜血的衣服,全部都是他们屠杀夏国军队的证明。
为首的一人脸上带着一条刀疤,疤痕贯穿了他的左半张脸,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但他却丝毫没有隐藏的意图,是大大方方的将这道疤痕袒露出来。
——只因这是他荣誉的证明。
这道疤,是三十九师的师长谢庭州临死前拼死反扑所致,但他终究也只不过是留下了一道疤痕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东瀛人彻底占领北平的事实。
“平川君,许久不见了,”刀疤男笑意盈盈地向着平川大佐打招呼,“近来可好?”
平川大佐也是满面笑容,“相当不错,不过还是终究比不上佐藤大佐君意气风发了。”
“哪里哪里?”佐藤大佐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罢了,如何能与平川军相较量?”
“佐藤大佐君真是谦虚,”平川大佐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只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们就里面请吧。”
虽是笑着,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