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杰西预料到那样,那会虞笙确实还在游泳。
在泛着莹光的水里,她就像一条鱼,曲线优美柔和,徜徉的姿态看上去是那么的自在,生动,不受拘束。只是泳池很大,衬得她形单影只的身影分外瘦小,也衬出了她的孤独和消沉。
菲恩没有出声打扰,缓步走到泳池边,垂眸,目光随着她不断游走。
等到一个五十米结束,她才停下,脑袋从水里抬起,双臂挂在泳池边缘,低低喘了会气,迟缓地注意到身前的男人。
他松松垮垮地站着,姿态从容不迫,折损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直到与她对上视线,心甘情愿地蹲下身,将毛巾搭在她肩膀上。
他不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开心,而是以诙谐的语气旁敲侧击道:“虞笙,听说你今天在跟自己生气?”
一句话把虞笙“你怎么回来了”的问题堵住,大概是水进了脑袋,平时的伶牙俐齿不见踪影,呆呆地从喉咙里带出一个音节:“啊?”
“安东尼说你在车上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虞笙微微瞪大了眼睛,苍白地澄清了句:“我没跟自己生气呢。”
救命,她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一巴掌只是为了提神醒脑。
菲恩:“那是在跟别人生气,再拿自己出气?”
不是三言两语说明清楚的,虞笙懒癌犯了,想着直接点头承认算了。
犹豫的空档,听见菲恩说:“下回别拿自己出气。”
虞笙一顿,顺着话茬:“那该找谁?”
她是笑着问出这四个字的,脸上有着心知肚明的调侃。
“或许我可以。”菲恩说。
他暧昧地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距离几乎只剩下咫尺,虞笙却在这时倏地别开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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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三年前开始,对虞笙而言,感冒这种东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要命地游了快两个小时,又吹了冷风,当天凌晨,她的体温窜到了三十八度多。
一开始大脑只是昏沉,身体上的酸软感还没有表现出来,菲恩是第一个察觉到她异样的人,她的脸烧得滚烫,衬得他的手掌心异常冰凉,他轻轻往那一贴,她就没忍住蹭了蹭,然后发出一记舒服的嗯哼。
“虞笙,你生病了。”
虞笙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没什么大事,一年总有那么几回,我已经习惯了……你能不能就这么坐着,在我身边待一会?”
这会她的嗓音还听不出沙哑,相反是罕见的轻柔缓慢,搭配征求意见的口吻,温软得不像本人。
菲恩点头,用空着的右手给杰西打去电话,让她拿退烧药上来。
杰西动作很快,把能准备的药全都拿了上来,放在床头柜上,一一介绍后,带上门离开。
房间恢复寂静,在柔和的灯光里,虞笙百无聊赖地摸了摸头上的退烧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疑惑的目光递过去。
“Like a baby.”
她脸上的呆滞泄露得更多了,菲恩没忍住又笑了声,这声很厚重,像从胸腔里闷出来的。
虞笙的视线迎来片刻的僵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生活节奏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得很慢,像开启了零点五的倍速,平日里看不见的细枝末节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眼里更深一层的东西。
有像对待幼童的纵容宠溺,也有侍奉神明般的虔诚无怨。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不要脸。
回过神,正好对上菲恩突然凑近的脸,他轻声问:“Would you like to sleep in my arms?”
虞笙迟缓两秒,给出肯定答案。
等他将自己温柔地揽进怀里,她又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极轻地蹭了下。
菲恩垂下眼,对着她娴静柔和的面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之前有过吗?”
她没听懂,呢喃一句:“什么?”
“那些被你放在山海经里的男人,得到过你这样的撒娇吗?”他后半句话的语气仿佛她的撒娇是全天下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珍宝。
“怎么会?”
跟他们那种活在自己的感情观里、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撒娇,还不如直接对着柴犬汪两声。
虞笙想抬起手,抚摸他温柔的脸庞,碍于没什么力气,手就和被封印在被子里一样,只能小幅度地动动手指头,索性用开始沙哑的嗓子代替行动:“Finn,only you.”
之后菲恩还说了什么,可惜她的意识有一半进入休眠模式,一个字眼都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