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听了,忙站起身,指着那张满是书卷的桌案,说:“不用了,我用那张小的便好。你比我高,腿也比我长,用那张小桌案反而不舒服。”
话音未落,温予已经走到了另一张书桌前。
他打量着那道身影,的确像她说的那般娇.小。
从前,她一次又一次护在他身前,那时他只觉得她高大。
现在,他终于长得比她还要高大了。
如今,他又跟着祁师父学了一身的本领。以后,他再也不用被她护在身后了。
“也好,你身量小,用那张大的反而不舒服。待我明日,便亲去差人打一张适合你身量的桌案。”
温予坐在软凳上试了试,说:“这张书案就挺好的,不用破费了。”
霍无羁只笑了笑,没应她的话,却紧随其后走了过来。
不等温予有所动作,他已经弯下腰,大手一挥,便将桌案上那些书卷都抱在了怀里,就近寻了处书架,将书卷一股脑全放了进去。
忙完这些,他又从一旁端了两盏烛台过来,放在温予的书案上。
“阿予想看些什么书?”
温予一时语塞。她进来是想看秦未口中的那些画,并没有想过什么说。
“我还没想好。我能不能四处看一看?”
“好。那你自己看,想看哪本尽管拿,无须知会我。”
“好。”温予站起身,往书架走去。
霍无羁坐回主案,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书架挡住,他才把目光收回来,拿起纸笔,开始做功课。
因着他的生辰,秦执年亲去太学给他告了两天假。
明日,他便又得去太学读书了。可夫子们留下的课业,他还一字未写。
按理说,他已经考得了功名,已经不用像寻常学子一样日日去太学读书了。
尽管他不厌烦。
但相比读书习字,他还是觉得快意纵马、舞刀弄剑更为畅快些。
但先帝有御令,必须要他修完太学的一众课程后,才可北上赴任。
同他一起考得功名的那几人,都已赴任好多年。
尤其与他一道授了天子姓的霍昶然,隔三差五便有捷报传来,让人好不艳羡。
而他,如今依旧是太学一众学子里唯一一个有功名傍身的武举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背地里没少受那些所谓的同窗的嘲笑。
他倒不是埋怨先帝,先帝的好他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不明白先帝为何要下这样的御令。
他虽想不通,但却一直觉得,先帝之所以那样说,就一定有他的深意。
只是依他如今的水平,还参不透罢了。
霍无羁提笔,却一个字都没写,不知为什么,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先帝的音容笑貌。
随即,他又想起徐成。
先帝发丧后,他毅然决然追随他而去,是何等孤勇。
纵他看了,也不觉流下眼泪来。
但他有点理解徐成。
如果哪天,阿予出了什么意外,他一个人定也是在这世上活不下去的。
想到这儿,他猛然清醒过来,自顾摇摇头,暗暗道:“不会的,阿予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温予依旧穿梭在一众的书架中,他半点看不到她的身影,依稀只能听到她翻阅纸张的声音。
霍无羁侧耳听了许久,勾了勾唇,重新沾了墨,提笔写起文章来。
温予把他这书房都逛遍了,也没看到一张秦未口中的关于她的画像。
她转了一圈,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话本子。
回来时,她注意到霍无羁正专注伏案,她没出声搅扰他,只放缓了脚步,默默坐回到位子上。
第53章 清极不知寒(十三)
温予寻得这画本子很有趣, 讲的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和世家子的故事。
霍无羁写完一篇文章后,放下笔,轻揉了两下发酸的手腕, 抬头看向温予。
她正伏在案前, 看得出神。每隔一会儿,便会翻上一页。
烛火摇曳,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为她整个人都渡上一层耀眼的光芒。
霍无羁看着, 不觉又想起从前。
从前, 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她眼睛不好,故而桌案上放满了烛台。
或缝补他和小北的衣服,或检查白日里她布下的功课, 亦或持灯伏案为了誊写菜谱。
霍无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从一旁取了一出一张白纸和画笔。
他时而抬头看她,时而垂首作画, 没一会儿的功夫, 一幅生动的画作跃然纸上。
他放下画笔,坐直了身体,正准备抻一下有些发酸脖颈和胳膊,才抬起手,宽袖不慎将颜料盒打翻在地, 颜料四溅,满地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