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很沙哑,披着衣服,遮住了胸口,只能看见锁骨处绷带纱布的一角。至于那些已经愈合的淡淡血痕,是她熟悉的——洛林身上脸上,总是这样带着伤疤和血痕的。
方彧突然有点左脚绊右脚,向前一跌。
“阁下!”洛林下意识抬身欲扶。
方彧忙乱晃了两下,危险地稳住了重心。
洛林松了口气——提督虽然总磕磕绊绊平地摔,但不知是不是儿时滑冰训练的结果,总能在倒地前又离奇站稳。
他笑着拍拍床头:“提督阁下,您站着实在让人不放心,坐吧。”
方彧挠了挠头,坐下来。
真是的,她能和洛林说什么呢?
……“既然你也活了下来,我也活了下来,当时在泰坦号上的那些事,就权当没发生吧”?
会不会太委婉了?或者这样,“我们要不还是分手吧,因为我辞职好像失败了”……
混蛋啊混蛋。他受了很重的伤,险些死掉,她怎么能一见面说这个?他会不会很伤心?
“……”
看着方彧半日一言不发,洛林抿了抿唇。
他嘴唇有些干裂,温和地说:“阁下,我们还是分手吧。”
方彧一愣:“!?”
洛林笑笑:“怎么把眼睛瞪得这么圆?是‘被分手很伤心’,还是‘压根没有和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谈过恋爱’?”
“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很伤心……啊,不对。也不是不伤心。”
方彧心虚道:“伤心,当然是伤心的……”
洛林柔声说:“让阁下伤心,是属下的不是。”
方彧:“我……”
他为什么主动提分手呢?是因为怕她为难吗?还是他总算认清她的本质啦?
洛林用了然且理解的口气,打断了她:“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廷巴克图?”
方彧垂眸:“大概十天半个月。”
“嗯,到时候我陪提督一起回去。”
“不用的,你还是把伤养好再……”
“不是为了阁下,下官也会想家的。”
家。这个词汇让她有点鼻子发酸。
她的下属想家,想早点搭便车回去,那是他的自由……
方彧不好再说什么:“那、那……你随便吧。”
洛林笑说:“阁下蔫头耷脑的,不会是爱玛刚刚得罪了阁下吧?她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方彧:“没有,她就是劝了我几句……也不算胡说八道,我确实……”
洛林突然眯起眼:“您确实?”
方彧眼前飘忽着金子般的眼睫毛,她敢说她刚刚不是被□□了吗?
“可能……有些好色。”
洛林像是吃了一个屁:“好色!”
“是啊,每次见到漂亮的人,脑子里总会想如果能摸摸就好了,可惜那样做犯法呀……除非我和对方谈恋爱结婚,但是……”
洛林低声感叹般:“摸摸!”
“……但是谈恋爱和结婚又太麻烦了,只是为了摸摸,似乎也不大值得。啊,在我退役闲得没事前,还是用脑子想一想就好了。”
洛林忽然感激起安达来,或许不让她退役是对的。
他垂眸盘算着。
提督看起来有点心情抑郁,他本不想让她再伤心,但此时此刻情况变化了……
看到一个好看男人——或许还不止男人——就想摸摸!
洛林抬起头:“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阁下。”
“啊?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分手礼物。”
“只听说过分手炮,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仪式……啊,可我没给你准备分手礼物。”
“这是廷巴克图风俗,就该由主动提出分手的那方来赠送——阁下,在第一层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包裹。”
方彧如其言拉开抽屉,里面有几个药瓶,一个黑色牛皮纸包静静卧在角落里。
她将纸包取了出来。洛林:“您拆开吧。”
方彧小心拆开折得很灵巧的纸包,试图不破坏折纸的工艺,但还是撕坏了一角。
她一愣。一块冰冷斑驳的吊坠滑落到掌心。
吊坠的形状奇特,是棕褐色和银色混杂的颜色,有着炸裂才能形成的不规则棱角,像是……
不,就是。是半颗子弹。
她能闻到烽火和硝烟的味道。
方彧瞪着洛林:“这——另一半在哪里?”
洛林指了指心口,平静地说:“这里。”
方彧:“!?”
一瞬间,她胸脯下那颗素来又聋又瞎、五感不畅的脏器,绞痛了一下。
洛林柔声说:“已经用酒精清洗过了,但是有些颜色……洗不掉了。不过应当不脏了,阁下不介意吧?”
方彧:“我怎么会……嫌你的血脏?”
洛林:“来,我给您戴上。”
她麻木地垂首。洛林的手臂绕到她脖颈后。他粗糙的指尖扫过她长发掩藏下的后颈,在上面停留了一小会儿,很温存很暧昧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