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建立的地方就是现在的平安城?”黎凡归问道,“对比平安城的现状,不完全违背了建立这座城市的初衷吗?”
“权利,是容易让人腐化的东西。为了争夺权力,最善良的人也会变得面目狰狞。”老奴工大概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来却像个读书人,“祖父那群人,虽然谁都没什么钱,但大家都是平等地领导着一群人,没有地位尊卑,没有首领下属。可是这种管理模式自然长久不了。他们在平安城附近开垦了不少适合耕种的土地,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种,于是,就有人动起了主意,花钱去雇佣丰乐城附近吃不起饭的乞丐,让他们好歹有机会自食其力。”
“花钱?你说你的祖父和一群一穷二白的年轻人出走平安城,他们从哪儿弄到钱雇佣外人?”黎凡归疑惑地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起先,大家都能凑一凑,还真招来了几个没地种、快要饿死了的城外乞丐。后来,大家的存款告罄,可种地这活计是要等的,不是今天花了钱,明天就能收回本的。其中几人便想了个‘好主意’:丰乐城附近那些乞丐,本来就是烂命一条,把他们弄到平安城来种地,是对他们的恩赐,给他们钱还算是给他们脸了,一开始提出花钱雇佣他们的计策就是错误的。”
“白干活?”
“是啊,后面又来了一些快死的人,都是免费来的,没有工钱,只给他们许诺收获时的部分农产品份额。但我的祖父觉得这样不妥,我们的愿景是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平安城,若是他们这群所谓领导人白吃白喝,不就和在丰乐城里收税没有两样了?还不如一开始别开垦那么多土地,只种自己有能力种的一部分,把平安城的基础打扎实了、理念弄清楚了,再考虑扩张的问题。但另一派领导者不听,依然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
黎凡归心下思考:理念的冲突……说不好谁对谁错,可在用工制度这种大方向上出了问题,老奴工的祖父和另外那一派领导人必将势同水火,无法共存。
“权利腐化人心的速度真的很快。没多久,祖父发现,另一派领导者开始对后来的农人吆五喝六,还真把自己当成后来者的恩人了。说是恩人也不错,至少给了他们一条命,可其中有个农人家里有个女儿,据说长得俊俏,就被其中一人以‘你得报恩’的名义,给强占了……我祖父不忿于这种行径,拉上另外一个站在自己一方的领导者张大叔,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开会严肃讨论平安城的发展方向、用工制度等问题。你知道邪恶派对我祖父和张大叔说了什么吗?”说到这儿,黎凡归隐隐看到老奴工的眼里涌出了悲愤的泪水。
老奴工用枯槁的手把眼泪往旁边的玩家身上一甩,便是一道“苦难之咒”,对那个玩家造成了持续性的精神性魔法伤害。
“他们说,既然你同情他们,就去和他们一起生活吧!我的祖父一腔热血,没什么心机,没想到趁着平安城开垦没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团结了一批忠于他们的打手。祖父把钱都投给了招募开垦者的共同基金,他们却留下了一部分存款,把几个招来的开垦者发展成了自己的死忠打手……没办法,祖父和张大叔争斗不过,只能被他们看了起来。关了一个月,他们觉得让他们两个坐在牢里吃白饭,也是对劳动力的浪费,于是,我祖父和张大叔也成了无薪为他们种地的佃户。地里种出来的每一粒米、每一颗豆,都要被他们收缴过去,只给我祖父留下勉强果腹的食物份额。”
那个听起来像是个路人甲的张大叔,很快便受不了这份屈辱了。在丰乐城过不下去,也就是因为收税太高,自己一个单身汉要和家里三四个劳动力的大家庭交一样的税;在平安城,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使唤,还不如回去老实交税,好歹在丰乐城,别人还把自己当个人不是?
然而,张大叔在逃跑途中,被一个狗腿子发现了。另一派领导者接到报告后,先是假装不理会,在张大叔逃到一半,又累又饿的情况下,恍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让张大叔彻底绝望,情绪崩溃。
抓回去后不久,走投无路的张大叔找了个机会,投了井。
“那口井,现在已经被填上了,就在我生前效力的贵族家院子里。那贵族教训奴隶的时候,还会把张大叔的故事当成笑话,警告我们不要反抗,反抗了就是死……”老奴工脸上的泪已流干,沉浸在自己祖辈的悲惨经历中,连玩家朝他砍过来的大刀都懒得躲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