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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心跃:……
这是什么奴隶条款吗?
这份协议的字极多,又极密,如果放在平时,宋心跃的选择大概会是直接跳过那些字,拉到最下头选个“同意”就完事。
尤兰双伸出手,在光幕上滑动了一下。
字飞快地滚动起来。
密密麻麻,眨眼的功夫,就滚到了第十九章,并且下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字冒出来。
这么个破玩意儿,居然有这么多……?
宋心跃感到喉咙一阵蠕动,强烈的呕吐欲望涌上喉头,仿佛她那只剩浅浅一层的空胃袋里,正有一条濒死的小鱼在不断地来回冲撞。
每一条都信息量好大,而且粗粗一算,其中系统的干涉,竟然达到了十之八九。
光看着,都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尤兰双居然还笑得出来,跟音响讨价还价:“我们必须要签这个吗?”
音响道:“这是为了维护夫妻关系而必要的协议。”
紧接着,一段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
在温馨和缓的氛围中,音响温柔道:“为什么夫妻关系总是那么难以解决?家庭关系仿佛成为了永恒的难点,每个人都夹杂在其中、充满怨言,认为自己付出了太多,而得到的又太少。
“因为每个人的个体差异,人类的感受永远是‘主观’且‘自我’的。倘若不引入完全中立的第三方,让它来进行公正评判,最终的结果将永远是:‘正确’,属于更高声的那个人。”
光幕上放出了一张图。
上面是一间教室,环境阴冷森然,学生们围成一团,关心地看向中间的长发女孩。
在聚光灯的中央,被簇拥的长发女孩放声大哭,在明亮的灯光下展示着背脊上的一根箭矢。
她大叫着,说着“我好痛”。
在柔声安慰她的,是一个短发女孩。
然而,短发女孩的背上正沉甸甸地背着几十根箭矢。
音响道:“二位认为,这画面公平吗?”
宋心跃的心一下揪紧了。
她的视线定定地看着那个短发女孩——和满脸痛苦的长发女孩相比,短发女孩的脸上毫无异样,只有焦急和对同学的关心。
就仿佛……她感觉不到背上几十倍的箭矢重量一样。
她甚至不在聚光灯的光圈里,而是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对着沐浴在光里的长发女孩不断地柔声安慰。
音响平静道:“人类自诩追求公平正义,但是,在情感领域,却总是在朴素的感情趋势下,做出如此荒谬举动……在家庭里,这样不自觉的‘忽视暴力’,更是比比皆是。那些会叫的孩子,永远比安静、敏感、听话的孩子更受父母关心——即便他们本就获得了比那些内向的兄弟姐妹多得多的爱,但他们却会理直气壮地说,‘爸爸妈妈并没有特别偏心我’。
“光靠谁的声音更大,来决定谁是‘正确’的,你们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结果吗?”
接下来,光幕转为播放了一段段真实的视频。
一个个家庭悲剧,在极端的时间内上演。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面貌,不同的妻子、丈夫、父亲、母亲、孩子。
但他们演的,却是同样的剧目。
不断地重复。
音响道:“如果只听一家之言,谁能看出来夫妻之间谁对、谁错?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天看父母互相指责,互相谩骂是对方对不起自己,翻着永远翻不完的旧账,不断重提那些老掉牙却又永远不能解决的问题——请问,有谁会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宋心跃女士,您愿意吗?”
宋心跃下意识摇头。
“尤兰双女士,您呢?”
尤兰双道:“唔,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很多时候,家人间的‘对’和‘错’,也没有那么重要吧?就非要划分出一个标准吗?被刺了一根箭的女孩子,也可以叫疼呀?”
宋心跃的呼吸一滞,一股无名的怒火又冒了出来。
是,可以叫——但是,她为什么要在比她疼得多的人面前叫呢?
宋心跃突然意识到,她有了想吵架的冲动。
她赶紧深呼吸,好把这句话给咽回去。
她不想跟尤兰双吵。
哪怕对方的观念听着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才能说出来的,没由来地让人来气,但是……
那是尤兰双。
她在抓娃娃这个完全优势的环节,选择了放弃她拥有的所有优势——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也算是贯彻了她的人设。
她宋心跃没有资格谈讨厌不讨厌。
身为天真的受益者,反倒去嘲讽“天真”本身,那是相较之下更为低劣的愚蠢。
音响道:“是吗?宋心跃女士,您也同意她的观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