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应于是令所有人退后,又交代贾母去取了他需要用的三清铃,还有道教供奉的香、花、灯、水、果五类贡品,一张长桌,上头铺着黄色的贡缎。
薛蟠和夏金桂死在门外不远处,桌子摆在院子中央,敖应站在他们二人尸体和桌子的中间。他先是燃香,恭敬拜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什么,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剑,又从袖口掏出了一张黄褐色的符篆,符篆之上笔迹凌乱,同样不知写的是什么东西。
敖应将符纸放在插在炉子中的三炷香上点燃,火苗窜上符篆的一瞬间,他用剑一把将符篆顶起,纵然四周微风涌起刮过,符篆在空中狂舞,却一直没有远离过剑尖的部位。
众人看敖应这一出神技,悉皆肃穆地屏息凝神。敖应余光瞥了一眼人群,唇角微动,私有一些尽在掌中的不屑。等符篆快要燃尽,灰尘簌簌往下掉去,他又取过装水的方形铜壶,火星子湮灭的同时,灰烬尽数掉入水中。
敖应将剑捅入铜壶,搅拌片刻,等那一壶的清水都变得浑浊不堪,收剑放在桌前,上前取下铜壶,转身走到薛蟠和夏金桂的尸身面前。
他左手持壶,右手伸进壶中,一点点将水全部洒在二人尸身之上,先是头,再是双手,再是双脚,最后是躯干。
“啊啊啊啊——”
“啊啊啊……”
“那、那是什么……”
人群之中惊异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看着尸身之上被洒过水的地方冒出浓浓黑气,本来已经离敖应和这二人远了,现下退得更远,有一个丫鬟退到最后,背后冷不丁撞上一颗大树。
土地正聚精会神看着,突然就感觉一股强烈的震动,树叶震颤着将他扫了下来,直接滚到了土里。
土地赶紧躲到了大树背后,只伸出一个葫芦嘴的位置,刚好能够看清敖应背后动作。
敖应转过头,上下扫了一眼人群,眸光流转,突然停下洒水的姿势,朝人群喝道:“这二人身上煞气太重,此地不能留人。快走!”
人群怔愣一瞬,顷刻间散了干净。
土地将葫芦嘴又往外伸了一点,心里头直犯嘀咕。
敖应难不成真是要给薛蟠和夏金桂超度?杀人之后,终于良心发现一回?不过他一个龙神,还会人间道士的这些把戏?
敖应见人散光,先前紧急的神情一下子如潮褪下,他冷笑一声,随手将铜壶扔在一边,地面被“哐当”砸出两声脆响。他正对着夏金桂和薛蟠二人,手中突然化出两股不停翻涌的巨大水球,光净的额头两侧陡然长出两个龙角,浑身仙力澎发,搅得衣袍无风自舞。
两个水球就这么分别打在了夏金桂和薛蟠身上,二人尸身受到猛烈一击,瞬间四分五裂!
土地骇然大惊!
这厮竟然是来鞭尸的!
可是——敖应若真是这样恨夏金桂和薛蟠,为何他们死的时候不下手,要现在扮作道士上门?
是先前杀了之后,回去仍然顺不过气,这才杀了回马枪?
这么看似乎有点道理,但好像……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敖应裂完尸还没算完,他周身仙力涌动更盛,龙神之力源源不断的从千里之外运来水球至他掌中,十来个比刚才两个水球小了不止一倍的水球绕着周身悬空,他口中一呵,水球追着每一块已经被分裂开的尸身砸去。
一瞬之间,就连分裂开的尸块也被砸得稀巴烂。
敖应做完这些,安静站在二人血肉模糊的尸体之前等待。
过了只一会儿时间,混杂的尘泥和碎枯叶的尸体之上,飘出来两个黑影——
正是薛蟠和夏金桂的魂魄。
土地吓得将葫芦嘴往回一收。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若非厉鬼成型出窍,除了鬼差之外,任何人不可能将鬼魂从生窍提出。只有一个例外。
如果肉身被毁尽,鬼魂没有了寄托之处,就如同先前智能儿被癞头和尚逼出魂体一样,只能现身。
敖应将魂魄找出来有什么用?鬼差如果将夏金桂和薛蟠提魂去地府,判官面前自诉死因,敖应杀人之事必然暴露无遗。他出现在贾府,将所有人遣走,逼出鬼魂,唯一目的就是让他们无法下地府陈清冤情。
他要他们魂飞魄散。
土地陡然全身发凉。这等杀人现场,千万不能被敖应发现有他在此,否则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绝对会将他一起灭口!
土地非常想遁地而走,但又害怕弄出动静叫敖应反而注意,现在连缩头伸头不敢,僵着葫芦嘴,只希望敖应别发现他是个活物。
薛蟠和夏金桂的魂魄见到敖应,吓得差点又要魂飞魄散,仓皇分头逃窜,敖应早有应对,一手一个抓住,手中仙力狂涌,顷刻之间两个鬼魂的黑气淡了一半,身子变作半透明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