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的深夜,我与赵方羡在房中熟睡,张公公忽然过来紧急敲门,尖声呼喊道:“殿下快醒醒!宫里来消息,皇上不行了!”
我一下子清醒,却见他慢吞吞起来,似乎对他父皇的状况一点不关心。
“三爷是不想见皇上,还是……”
我忍不住问。
赵方羡对我的关切不做任何回应,下床榻披上衣服,开了门,如无事一般与张公公讲:“我知道了,等会儿过去。”
张公公很是担忧:“殿下,今晚要立遗诏,现在我们的人来问要不要抱团劝谏皇上不要传位太子?”
他冷哼一声:“让他传,不要阻止。”
“这……”
“父皇这一年来都不见我,不就是因为知道我是装傻,怕我抢了赵忡的皇位?”
他自言自语,又犹如自嘲:“可是知道了又如何,等他知道,整个京城都已经是我的天下,他赵忡就算披上龙袍,不过就是一层随时可以被扒下的皮罢了!”
张公公听了面上安定不少,抚着胸口笑道:“老奴明了,现在就去安排,元郎已经在路上,估计明天可以到了。”
他走后,赵方羡收拾好自己,也要趁夜出门。
我叫住他:“三爷这次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
他不应,我心里的不安翻江倒海,生怕随时会失去他,几步冲到他跟前跪下:“三爷从来不与我说任何事情,我就算不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应该要知道你去做了什么!”
赵方羡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顿讲:“那你现在听好了,我要赵忡死。”
我怔怔地望着他阴沉的轮廓,黑漆漆的回廊上,只有头顶一片皎洁的月光模模糊糊照出他眼中的阴骘。
这双我始终读不出任何感情的眸子,就在这片刻,让我忽然回想起做过的噩梦。
我抱住他的腿求道:“太子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他有错可以打他骂他,慢慢惩罚他,为何一定要他的命?”
他用力将我推开,斥道:“我有千百种怨气要说要写的时候,也不见你来帮我讲一句,也许你心中始终是没有我的位置。”
我甚是委屈,站起来与他吵道:“我心中若是没有你的位置,那我为何要跟你到现在?”
他本不想答,扭头要走,我抱住他的腰身拖着他不让走:“三爷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我死也不瞑目!”
他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讲道:“忘记了吗?那天你与你父亲在水榭里讲了些什么?”
我努力回想我与爹爹在水榭讲的话……
「三皇子再痴傻,始终是皇室血脉,如果能攀上他这根高枝,未来必能助哥哥在朝中立足。」
我愣住,赵方羡推开我的拉扯,冷声道:“终于想起来了,我留你这么久,就是想看看你打算怎么攀我这根高枝。”
我望着他笼在月光里的身影,明明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此刻一切都化作了镜花水月,子虚乌有。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不与我讲任何事,不带我去见任何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接纳我到他的生命里。
原来这一年多来的一切,都是他对我这番话的复仇罢了。
如果没有青烟,或许我也早已成了他刀下的冤魂。
我傻傻立在原地,眼泪落下来,落到下巴和衣襟上,开口却迟迟发不出声音,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动机,也分不清楚,自己对他产生的眷恋到底是「攀高枝」还是仍旧不能忘怀的第一眼。
我还记得遇到他的那一天,他掀开我的红盖头,好奇地打量我的容貌。
那片刻我心想,如果此时真是与他拜堂,那该有多好?
“被我说中了是吗?”
赵方羡咄咄逼人,逼着我不断往后退。
他越是生气,我越是难以开口。
已经被他打上「攀高枝」的烙印了,我说什么,他也许都不会相信。
我只好回道:“我不知道。”
他冷哼一声走了。
我在家中一个人等到天明,皇上驾崩的消息随着天边的一抹晚霞传到京城的各个角落里,同时还传来传位赵忡的遗诏。
这次大概是尘埃落定了,我立在家门前等待他回来的身影,心想他没成为我要的“高枝”也好,他因此被赵忡赶尽杀绝也罢,我便陪着他一起上路,也许他就能明白我心中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那些感觉。
一直等到晌午过了,也没等到他回来,我差人去宫里问问,是不是被赵忡扣下了,回来的人说道:“大事不妙,宫里出事了!”
赶到宣德门时,门前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三成,大多列队巡逻,严守门关。
我生怕进不去,但见是苏声带队,顿时抓住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