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赵方羡冷笑一声,稳稳当当站起身,刚好挡住元平的视线:“你难道不知这段时间的京城对你与你妹妹这般长相的人甚是忌讳?”
元平睁大眼睛,像是回忆什么。
赵方羡靠近他说道:“我舅舅堂堂的右军都督,亲自带你在码头落脚都十分吃力,现在你一没银子二没人脉,怎么有勇气开口让她与你离开?去哪里?去码头脚踩冰水,睡稻草铺盖?还是与你一样堕落,酗酒赌钱,得过且过?”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元平恼羞成怒推开他,又是一拳砸过去,却被赵方羡精准接住,当即一记重拳到腹上,元平便双膝跪倒,捂着腹部直咳嗽。
我捂在被褥底下想动动不了,只能流着泪求赵方羡别打了,但他不听,要把刚才挨得拳头全部加倍还回去,元平就在我眼前被揍得鼻青脸肿。
我实在心疼,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抱着被褥爬到床边,极力伸手拉扯住赵方羡的衣衫:“三爷我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哥哥!”
元平疼得龇牙咧嘴,倒在地上辗转哭泣:“你杀了我!赵方羡你杀了我啊!”
赵方羡果然拔剑要斩他,剑锋呜鸣一声,我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瞬间呆在原地,整个人都僵硬到不能动弹。
我怔怔地望着元平忽然四肢松软地瘫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第六十章 苦岸③
“哥哥!”
我惊声尖叫恐惧到不能自已,连遮身的被褥都不要了,七手八脚爬下床榻,当即被赵方羡一把抱住扔回去用被子盖起来。
他冷言道:“死了不是挺好?反正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是我在京城唯一的亲人了,你杀了他我怎么办!”
我哭着拽他的衣服,将他晃得很是不耐烦,扭头到元平身边踹了他一脚:“起来!”
元平这才喘出一大口气,是长长的怨气:“你虚晃一剑是什么意思?”
“让你死过一次就知道活着挺好。”
赵方羡收起宝剑,俯身向元平伸去手:“以后有的是你要熬过的苦难,你命都可以不要,现在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你滚开!”
“起来!”
两人焦灼一会儿,张公公就在门口怯生生讲:“殿下,元郎,还有元喜小姐,晚宴准备好了。”
元平没事,我终于在两人暂时的和平里感觉到一阵松弛,换上几件崭新的衣裙,重新梳理了发髻,到院中的四方桌一瞧,所谓的晚宴,不过就是家常,桌上摆了红炉焦炭,还有一叠叠鲜嫩的鸡鸭兔肉,外加这季节难得还能寻到的珍贵野菜。
我在赵方羡对面落座,问他:“今天怎么想到吃拨霞供?”
他只对元平感兴趣,视线不是在红炉上的铜锅,就是打量元平的一颦一簇,丝毫不理会我的存在。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点,只好拿起筷子招呼道:“吃吧,别凉了。”
元平动也不动一下,不愿意看任何人,也不看桌上热气腾腾的美食,他的头发散乱,原本煞白的衣衫经过几个月的牢狱,已经与红炉中的焦炭区分不出颜色。
更不用说他胡渣蔓生的脸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泥盔。
元平从前很爱干净,是不会允许自己一身污渍,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不在意这些,他看起来只想逃避,继续如今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
赵方羡呷了一口热好的米酒,眼睛骨碌碌望着他:“听说你最近很喜欢喝酒,我送你几坛回去如何?”
“不必了。”
“你身上可有银两防身?”
赵方羡不等他回答,就指使我去里屋的斗柜取点来。
我跑去瞎抓了几根金条放到桌上,元平总算抬头望一眼,但很快忍回去,起身撞开凳子要走:“我元平就算落魄,也还没到吃嗟来之食的份上,元喜你等着,我就算做苦力也一定会把你接走。”
“哥你等等!你吃口饭再走……哥?”
我追着他到门前,他的身影穿过两颗柳树后一下不见了踪影。
我实在担心他身上没有一文钱,今天要饿肚子,或者是又去借钱赌钱,就回头抄起门口的油纸伞出去追他。
还没追两步,差点在雪地里摔跤,幸亏赵方羡赶到抱住我,我抱紧他的腰身使劲哭:“三爷我求你救救他……他没钱真的会饿死的。”
赵方羡一手揽紧我,一手接过伞斜到我这侧,带我往回走:“人不能被渡,只能自渡。”
他这话听起来多么无情,我怨他明明是不肯搭救,只要他想,我不是也被他牢牢掌控在身边?
“现在是我需要元平,而不是他需要我。”
“三爷,你真的觉得我哥哥可以有翻身之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