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又想起从前自己儿子做的那些混蛋事,只觉得一切皆是因果罢了,欠了的总是要还,一时之间也不好怪沈书晴了。
贵太妃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一切但凭天意做主。”
孙太医很快就登门,他先是打开诊箱给陆深死塞了一颗安宫牛黄丸,只要没死,这药丸便能够续命一时半刻,接着他掀开他的眼皮,见还不曾变色,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叫药童将盛放银针的布包打开,再燃了一柱药香,将沈书晴等人请出后,便开始给施针。
沈书晴不想离开,贵太妃拉着他去了西厢的客房,免得她影响太医诊治,却发现原来的客房,如今看着似乎已大变样子,不断地家具摆设在往里面般,贵太妃问:“这是做甚么用的?”
一个放下一个绣架的小太监回答:“王爷今日晨间吩咐,将这里布置成绣房。”
沈书晴愣愣出神,给她安排绣房做什么?她又不会过来前院。
小太监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答道:“王爷说,王妃娘娘过来看小郡王时,可以在这里打发时间。”
贵太妃亦是不解,“看小郡王?”
小太监低头回答,“王爷叫小人等将隔壁房间安排成了小郡王的书房。”
听去这却是陆深要亲自教导遥儿的意思。
可他才不过半岁啊。
沈书晴眼泪不争气地又淌了下来,他心心念念的皆是她和孩子,可她却都做了什么——她将他逼迫得不得不以死证清白。
想起两人从前在邺城的过往,堂堂一品亲王为他着戏服,在遭遇水寇之时,即便她已生了逃意,他依然冒死救下他,更是为了她的安危,宁愿以病躯拖住那搜尸人,还将他所有的家当全都交给她。
他对她的付出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她却宁远相信一个无恶不作的搜尸人,也不愿意相信他。
设身处地替他一想,若她是他,只怕早已失望透顶地回到金陵。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而是跟着她回到颍川,即便她又一次冤枉他,还在他跟前与表兄恩爱,他已然不曾放弃过她。
若是这都不算爱。
沈书晴也不知到底甚么才算是爱了。
思及此,她泪如雨下地拥上了贵太妃,“母妃,书晴知错了。”
贵太妃泪眼朦胧地拍了怕她的肩膀,“知错就改,等深儿醒过来,你们两个可别在闹别扭了,我老婆可吃不消。”
说罢,贵太妃眸色暗了暗,她抬头看天,不知道老天是否会给这两个孩子从头来过的机会。
好在,经过太医殚精竭虑地施针一个时辰,终于勉强稳住了陆深的心脉,摸了把满头大汗的额头,与闻讯赶去的贵太妃道:“也得亏老夫来的早,若是再晚来半刻钟,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但是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他这伤在脏器,我只是保住了他的命,他会不会痴傻,还能不能行走,这却是老夫不能做保的。”
第67章 你若是能够醒来,我们重新来过。
当听到可以保命的时候,贵太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转眼间孙太医又说,有可能醒来会是个痴傻的,亦或是不良于行的,又忍不住揪起了眉头。
“我那皇儿自小聪慧,若当真是成了个傻的,他只怕是更宁愿去死。”
“若非要在痴傻和不良于行里头选一个,我到愿意是后者。”
说到这里,他觑了眼同样忐忑不安,正捏着手指,眼神也是躲闪不安的沈书晴,“就是不知,若是深儿当真不能行走了,书晴你可会嫌弃他?”
陆深今日之祸,说到底沈书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不必提她依然明白自己此前曾如何冤枉了陆深,哪里还会去嫌弃他,只不断摇头,“母妃放心,只要王爷能够醒来,若他痴傻,我便照顾他一辈子。若他不能走路,我便做他的拐杖。”
沈书晴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深被褥下伸出来的手指蜷了蜷。
是夜,张贵妃的宸元殿,皇帝正在张贵妃的陪同下,观赏舞姬跳舞。
此时正值深秋,天气渐有凉意,皇帝身侧的一个小宫女正在给殿柱旁的暖炉添炭,因其挽起袖子时露出一截皓腕,竟将皇帝的目光从台下的舞姬身上夺走。
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热切的目光,那小宫女添炭过后便赶紧退下,可即便她已如此识趣,依旧被另一侧坐在蒲团上的张贵妃狠厉地瞥了一眼。
张贵妃生得一双勾魂摄魄狐狸眼,小脸甚是娇俏,也不知同一旁的小太监说了句什么,那小太监去到外边不久,等下一回再进殿来添炭的人已换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