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独自面对这一切,又独自走出这名为痛苦的深渊。
在开了一盏灯的房间里,微弱光芒照映寂静夜空,梅雪哭了很久很久,最后恍惚着起身洗漱。
昏暗的浴室显得格外阴森狭小,在开灯那一刹,梅雪看清了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什么?一尘不染的镜子中照出陌生的事物。
她呆呆地撩起耳边长发,不知道在问着虚空里的谁:
“我怎么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第40章
浴缸里温热的水迹将她包裹, 浴盐生出许多粉色的泡沫,虚虚地贴在身上。手掌按在泡沫上时, 并没有多少实感,只要略微用力往下一压,泡沫就如空中楼阁般消散在空中。
这个澡洗了很久,直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王见秋才从浴缸里起身,将自己摔入床铺中。
她不想擦头发,不想再抹那些面霜和护肤品,只想一觉睡下去。
阖上的眼帘泛着细微的胀感,不疼, 但明明很困, 眼皮却像是不想闭上, 执着地浮在下眼睑上,不愿严丝合缝地落在位置上。
湿透的头发顺着床头拖在地上, 水痕蔓延。
“咚咚咚, ”阳台的窗户被敲响,这个时候只有祝风休会敲窗,可能又会拿那些水果糖砸她。王见秋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很小又很闷的声音, “不想起来。”
这声音几不可闻,像是说给自己听。
窗台处的敲击声停了, 不多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 又被推开。
王见秋在枕头里缓慢调整姿势,露出半只眼看过去, 祝风休站在窗前,没戴眼镜, 桃花眼盯着她:“怎么不吹头发?”
“不想吹。”鼻尖埋入厚实枕头中,嗅到鬓边湿漉漉的气息,但她并不想动弹,只趴着。
王见秋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耳畔传来细微的走动声,但因为知道是谁,所以她并没有醒来。
头发被人握住,温热的风吹过耳旁,风筒发出低低的赫兹声。
指腹温柔穿梭在头皮上,那对不太听话的眼皮逐渐合上,王见秋迷迷糊糊问他:“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头顶上的手指微顿,传来很低的声音:“我需要问什么吗?”
他什么都不需要问。
沉默了整晚的青年蹲在床侧,修长手指轻柔拨动她的湿发,任由风筒微热的风吹过这湿发。
今夜的暗影从岁月那头突兀袭击的所有人,又在反应前急促地远离,隐没在无情时光那侧。
在不同的时间线上的人,被命运的手掌拨弄,猝不及防地汇聚在一起。毫无准备的他们迅速溃败,跌倒在黑洞之中。
宇宙星空亘古不变,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仰头看少女消瘦背影独自往前走,跨过无处不在的黑影,消失在白色的尽头。
恒星掠过的不可名状物,从那头来,又径直穿过这头,最终吞没他的五脏六腑、骨髓血肉,将躯壳点燃爆发,形成游荡的宇宙虚无。
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事件视界逃脱。
那是岁月留下的永不消失的印记,滚烫地刻在灵魂之上。
他无处躲藏,无处追寻。
如何能求这命运高抬贵手,让他去寻找一处没有墙的地方。
*
王见秋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头发很干燥,她从团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被窝中爬出来,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又看了眼阳台。
阳台窗户关得十分严实,像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切切实实地发生了,被损坏的客厅,散落的花瓶,擦不净的血迹......
下楼时,梅雪和祝从容完全不见昨夜的哀切和颓然,头发看起来格外乌黑亮丽,整齐盘在脑后,脸上扬着格外灿烂的笑容,盯着她看:“小秋,睡醒了呀,快来吃饭。”
祝从容也顶着一头像假发般黑亮头发出来,把一直温着的早餐端出来,努力维持那股平和笑意:“小秋,吃饭吧。”
王见秋顿在原地,扫过两人小心翼翼的眼神,突然开口道:“我们去旅游吧。”
“什么?”梅雪和祝从容愣住了,没想到她会提出旅游的事。
完全更换了风格的客厅,像一个破旧的补丁钉在上好的丝绸之上,显眼又突兀。
王见秋抿着嘴唇,乌黑明亮的眼眸望着他们:“北极现在有极光,我还没看过。”
“好啊,看极光,我们去看极光。”站在原地的两人突然反应过来,祝从容放下碗筷,双手撸下衣袖,来回走动了下,拿出手机查看攻略,“我找找看,去哪看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