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望出车窗。
只见一栋墙面严重碱化斑驳的黑黢黢旧民房,颤颤巍巍立于一片枯黄荒草中。
如果不是旁边紧挨了一家工厂,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骗她来送画。
可初冬的郊区,苍白又寂然,像是末世的无人区。
“你确定这里还有人住?”陈京澍皱了皱眉,提醒她再进行确认,“看着像危房一样。”
林逾静拿出手机,拨通购画客户的电话,“你好,我到了。”
甜腻的电流音,再次冲出听筒,“我已经在窗户看到你的车子了,是黑色的对吧?”
“对。”林逾静降下车窗,灰白的天际线,飞过几只乌鸦。
她的第六感隐隐不安,内心也无声挣扎起来,“可是这里...”
“可惜我腿高位截肢了,不然就能下楼取画。真是抱歉了,一直给所有人添麻烦。”愧疚自责的声音,也像某种击穿林逾静心房的箭。
“你稍等,我现在上去。”
挂断电话,林逾静推开车门,“谢谢陈总。你们快去视察工厂吧,我刚看到民房门口就是公交站牌。”
陈京澍却突然扯住她书包背带,“我陪你上去,这里看起来就不安全。”
“你也听到了,就是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没事的。”那瞬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掠过她心头。让她比面前如恐怖屋的房子,更抗拒和陈京澍距离过近,“我之前送画稿,还去过天通苑呢,迷宫一样找了半个小时,这里不算什么的。”
她迫不及待地让陈京澍离开,只是害怕过多暴露自己这些年的潦倒和不易。比起被他怨恨和冷嘲热讽,重新回归的维护和温柔,才是对她来说更为致命的介质。
那会让她心生幻想。
作为一朵盛放在永夜的花,不该再度妄念太阳。
“你确定?”
“确定。”
说完,她像是逃脱一般,飞快下车,“再见。”
陈京澍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最后升上车窗,只留一个孤矜的侧颜,“任总监,开车吧。”
-
看着劳斯莱斯的车尾灯消失在拐角,林逾静拢了拢书包,朝着民房迈步。
她原本还以为仅是民房年久失修,所以只导致外墙残破不堪。
直到走进楼内,才发现里面更为残破。
各种塑料垃圾袋,落叶和灰尘泥淖黏在地面和墙面之上,不像是破旧的民房,更像已经被废弃淘汰的危楼。
她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受伤截肢的小姑娘,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活的。
但已经到了这里,她没有临阵逃离的理由。
几乎是硬着头皮,爬上五楼。
只是林逾静刚刚踏步到最后一节台阶,就踩到了只软乎乎的东西,她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比起一到四楼残破的窗子,五楼的玻璃虽然是完好的,但全部被泥浆糊住,不透半点光进来。
狭长漆黑的一条走廊,更是连半盏灯都没有。
林逾静紧皱着眉头,咬唇打开手电筒,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只死老鼠。
她心底立刻升腾起一阵反胃的感觉,刚移开脚,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沿着墙角“嗖”的跑过。
林逾静再也忍不下去了,又去拨打客户的电话。
可这次任由她怎么拨打,都没有人接听。
“你在不在,麻烦开下门,不然我就走了!”林逾静站在楼梯口,大声朝着里面喊道。
空旷的走廊,连回音都带着诡异的空灵感。
“吱”的一声,楼道尽头的房间门打开了,从屋内驳.射出一道昏黄光线。
连带她手机也收到一条讯息:【不好意思,我刚刚跌倒了。】
林逾静重新抱起画,朝着楼道尽头走去。
只是等她站到那间敞开房门的门口,只看到一个消瘦如鬼的男人。
林逾静后脊背都开始冒出冷汗,“您是,范巧巧?”
“我是范巧巧爸爸,她在卧室,你进来吧。”男人上下打量她,发黄浑浊的眼球里,不见半点光。
林逾静直接把画倚着门框放,“我就不进去了,您直接把尾款帮我结了就好。”
“多少,我拿手机扫你微信。”
“3499元。”
男人回了一句没问题,就进了卧室。
林逾静也松了口气,将微信收款码页码调出来。
男人很快拿到手机折返,点开微信扫一扫。
“滴”的一声,林逾静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机就被夺了过去,并被狠狠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而男人下一刻就变了脸色,一双粗糙干燥的手拽住她握手机的那只手腕,就要把她往房间里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