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想做什么。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时,脑海中总会闪过那道梦魇般的声音——
“游戏结束。”
然而梦境破碎,她无数次从深夜醒来,又不禁自问——
真的结束了吗?
许婠的眼睛阖上又睁开,眼前闪烁的灯光因为这短暂的休憩变得明亮又坚定。
“你想多了。”她听见自己说。
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不会结束。
那个人还会出现,以她想不到的任何一种方式。
……
夜晚九点的蓉城与白天无异,街上行人车辆来来回回,有人吃着宵夜喝着啤酒,也有人拿着蒲扇踏着拖鞋散步乘凉。
许婠从家里出来,夜风滚烫,又裹挟着几分清风惯性使然的凉气,让她不自觉想起和余时年一小时前的那通电话。
她当然看得出来,对方那些话语背后所流露出的关心。就在她习惯性的搪塞谎言的说出那句“你想多了”时,电话那端的人沉默拉长,她依稀听见了对方叹息——
“许婠,我只是想帮你。”
那是余时年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轻,像今晚的夜风。
但当许婠渐渐走远,河道旁明显带着凉意的风吹来,她又瞬间清醒。
主动获取帮助或许可以短暂的减轻压力,但人是情感动物,当纠缠的线团缠绕,有时候帮助反而成了捆绑自己的绳索。
她可以面不改色的从余时年身边打听消息,却难以将对方拖入和自己同样的深渊。
她很清楚,她之所关注案件。或许有曾经对警察梦想的偏执,也有身负预知未来这道神奇能力的莫名责任,但最重要的是——
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视线所及的道路逐渐黑暗悠长,许婠不知不觉从临街的大道走到了人烟稀少的拐角。眼前的景色,也和脑海中的记忆逐渐重合。
路灯昏黄,地上的人影拉长。记忆里一高一矮手拉手的两道倒影,不知不觉在时间的流淌中只剩下一道。
她还记得,这是她和许方书每天回家都会经过的小路。
周围是低矮的老城区,一切都和十多年前一样,街景、树木,没有变迁。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河道对岸的芦苇荡随着年岁长高,曾经人声鼎沸的小公园渐渐因为河道本身难以清理的腐臭味被人弃之如敝履,连带那团曾是夏日美景的芦苇荡也成了无人观赏的杂草。
许婠收回视线,或许是余时年的关心触动了埋在心底的那根弦。她破天荒的,一时冲动的想回家看看。
回她和许方书的家。
曾经的家和许婠现在的出租房距离算不远,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的距离,却是她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踏足。
钥匙转动,老旧的防盗门打开,记忆中的场景映入眼帘,许婠打开灯,却还是有种不实的虚幻感。
两室两厅的房子,依旧是多年前的布局。当年许方书出事后,房子的钥匙就留了一份给吕良舟,大抵是记挂老友,每月对方都会安排专人打扫,以致时隔多年再见,许婠甚至生出一种她只是放学回家的错觉。
但还是不一样的,许方书喜欢养兰草,他的卧室总是大方敞开,每每从客厅路过,都能看见自然垂顺的枝条。然而现在,那扇门紧紧关闭,即便许婠打开房门,也只看见桌面光秃秃的一角。
许婠走到桌前,心里那点错觉也终于消散。
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怀的人,自然也明白过好当下比回顾过去更重要。
许方书的卧室正对河道对面的芦苇荡,许婠还记得,小时候的她不喜欢和秋色沾边的黄。
“像个没生气的大扫把!”她不喜欢窗外的景色,所以在她年龄渐长,需要一间光线更好的卧室时,拒绝了和许方书换房间的要求。
“丑死啦!”那时的她,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喜好。
喜欢绿色、喜欢阳光、喜欢生气勃勃的朝气。但如今站在这里,她却已经能平和的面对曾经嫌弃的大扫把。
夜色浓郁,许婠推开窗,在桌前站了一会。
时间确实有抚慰人心的能力,分不清是过了多久,许婠心绪渐平,关了窗正准备回去。然而也是这时,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几声尖叫。
她寻声望去,依稀看见河道对面的芦苇荡,有几道光亮了。
像是手机电筒照亮的光。
许婠关窗的动作一顿,心里闪过什么,随后动作麻利的锁好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