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风水轮流转。
日暮时分,薛琅拿着一张状纸走出来,守门的太监一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但奇怪的是,薛琅身上并未沾染半分血迹。
“薛公子,您出来啦?”
薛琅淡淡道,“里面的人断气了,今晚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丢荷花池就是了。”
那太监顿时有些迟疑。
这可是杀人的勾当,倘若真查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薛琅瞥他一眼,将状纸折了两折放他手里,“他已经招了,是容嫔。”
“谋害皇嗣,死不足惜。”
太监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连连道,“是,是。”
当夜明月高悬,几个太监偷偷摸摸扛着个袋子,走到荷花池的桥廊上,趁着周遭无人,一举丢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面泛起波纹,片刻后便沉寂了下去。
“快走快走。”
夜色凄冷,周遭静的可怕。
藏身于柳树后的闻景晔慢慢走出来,他见过宫里各种腌臜事,对此并不意外,可想到薛琅从牢中出来的样子,他又有些困惑。
薛琅,为什么要杀曲嘉文。
刚走到池子边,那里竟然涌出几串水泡,接着平静的池水中猝然伸出一只手来,那手胡乱挣着竟抓住了闻景晔的衣摆,力道之大差点把闻景晔给拽下去。
求生本能使曲嘉文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松手。
窒息令他泛紫的面容狰狞扭曲,上岸时带出来的池水竟是血红的,他趴在岸边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撕心裂肺地咳着,唇色白到吓人。
溺水太久,视线不清,口鼻中全是泥土的味道,五感也迟钝不少,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身后留了一长串湿痕,如同索命水鬼。
幸而进宫前他跟杂耍师傅学了招闭气骗过了薛琅,否则今日必定是他的死期。
这是真真切切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曲嘉文身上的伤口,若不处理,生死难料。
然而闻景晔扒开他的手,转身离开了。
他可没有救人的闲心。
曲嘉文望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必须得离开这。
曲嘉文撑着身子游魂般艰难地往回走,浑浑噩噩走了几步,忽而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本黄皮册子,被风一吹,呼啦啦翻了几页,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神志都清明不少。
他心觉奇怪,弯腰拾起后一目十行地看去,越看越惊骇。
这……这上面所讲居然是大楚的宫廷史,上面说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也就是太子闻景礼会遇刺身亡,这之后陛下身边便会出现一位得宠的宦官,这宦官竟叫薛琅,并在几年内爬到爬到一人之下的位子,朝野侧目,权倾天下,上面还说皇帝病重驾崩后,四皇子闻景晔即位,之后大宦官薛琅被抄家。
上面竟然还提到了他的名字,他与四皇子相互扶持,是彼此最信任,最依赖之人。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编排国史,装订成册,还……还大不敬地说当朝太子遇刺,当今圣上驾崩。
这要是被发现,那定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曲嘉文心如擂鼓,连身上疼痛感都削减不少,全靠一口气撑着,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个简短的字上,耳膜甚至有些充血。
“丙午,四皇子晔即皇帝位。”
他如同魔怔了般看了许久,最后将书一合,见周围无人,飞快地塞进怀里,做贼似的往回走,步子踉跄,像有人在后面撵他。
第五章 陛下恕罪
丽嫔拿状纸去求皇上,可人证不全,物证没有,丽嫔心急了竟要去害容嫔,皇帝对其很是厌烦,下令打入冷宫,没多久便暴毙而亡。
没人注意到死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更没人会将太子挚友与此事连起来。
至于丽嫔,薛琅还记得她上辈子指着自己鼻子骂阉人之类的难听话语,这辈子,便去阴曹地府骂吧。
“兰玉。”
太子的声音将薛琅思绪唤了回来。
偏头就撞进太子关切的眼神中,“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无事。”
太子搁下笔墨,将镇纸移开,捏着宣纸边缘轻轻吹了吹,“今儿天不好,兰玉不必陪着我了,早些回府吧。”
薛琅抬头,窗外天色昏暗,风雨欲来,从窗子里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凉意。
他行了一礼道,“奴才告退。”
“我差人送你。”
薛琅嫌宫人腿脚慢,于是婉拒太子,自个儿撑着伞往宫外走。
只是没走多久,春雨骤急,薛琅的靴子和衣摆都湿了个透,只能就近寻了个屋廊避雨。
雨雾朦胧,薛琅甩着衣袖上的水珠,漂亮的眉眼间生了躁意,忽然,他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撇过头,果然看见几丈外站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