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就好。
薛琅顿了片刻,“还有其他事吗?”
听到这话,他心中又莫名有些不适。
“你不问问他伤到哪里吗。”
薛琅莫名看他一眼,又觉得这话说的可笑,“你若是这么关心,不如现在出宫陪着太子。”
沈云鹤缄默不言。
薛琅对他说话从来不客气,他没想掩饰,甚至在沈云鹤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更加变本加厉。
这很有意思。
哪怕沈云鹤教养再好,上辈子见了他也是厌恶到多看一眼都是不肯的。
只是这会儿他没有闲暇功夫想沈云鹤的心思,敷衍地一拱手,道,“告辞。”
薛琅步履匆匆,似乎急着赶去什么地方,沈云鹤目送他离开,好半晌才后知后觉,那个方向,并非出宫之路。
走了约有一炷香,那棵湖边的柳树下早早站着个人影,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玲珠。
玲珠远远看见他,小跑着上前两步,又想着女子的矜持,便停了下来,走到薛琅身前,眼睛自下而上地去看薛琅,触动那人带着笑意的含春双目时,又遏制不住地脸红了起来。
“奴婢参见薛大人。”
“匆匆喊我来,是有什么事?”薛琅心中蓦然浮现一个念头,眉眼神色淡了淡,问,“皇后呢。”
“今早已经薨了,凤仪宫只我一人,所以还不曾有人发现。”
薛琅微微拧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快?
玲珠又道,“昨日夜里,她喊我拿旧衣,我便在衣服上淬了毒。”
她殷切地看着薛琅,想从他那看到一丝夸赞或愉悦的神色。
可是没有。
薛琅的神色忽而变得极冷,“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他生起气来骇人至极,周身的气势压得玲珠后退两步,不自觉惶恐地颤抖着,畏惧的同时还有些不太明白。
她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从在王府起就伺候着,后来跟着进了宫,成了凤仪宫一等宫女。
从很早的时候,大约是太子第一次带着薛琅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她就注意到了那个面如宝玉的少年——宫里应该很少有人注意不到他,毕竟生的那样好看。
皇后瞧不上薛琅,回回给他苦头吃,有次薛琅在雨中跪着,玲珠偷着递过去了个帕子。
薛琅抬起头,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玲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那样失魂的样子,自然分辨不出薛琅眼底稍纵即逝的暗色与算计。
之后薛琅不大来凤仪宫了,她也极少能见到薛琅,可偶尔两人在宫中见着了,薛琅会送她枝花,或是别的什么,她每回都开心的很。
后来听说做了监察御史,虽然不是什么品阶高的大官,可说出去,三四品的都要震一震呢。
再后来,皇后失了宠,禁了足,薛琅找到她,告诉她会带她走,又哄得她看着皇后,做了皇后身边的一个眼线。
玲珠说,她愿意跟薛琅走,愿意给他做妾,薛琅却跟她表明心迹,要三书六礼,堂堂正正地把她娶进家门做正妻。
玲珠做着薛夫人的梦,又知道皇后是二人唯一的阻碍,哪怕皇后待她情深义重,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如今她为薛琅犯下这等罪责,薛琅却如此疾言厉色。
薛琅也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牵住她的手道,“玲珠,这太危险了,我是怕你被牵连。”
玲珠真心爱慕薛琅,也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盈着眼泪,哽道,“为你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薛琅静默片刻,道,“你现在回去,不要出凤仪宫,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记得守在皇后身边,免得叫人发现了。”
玲珠狠狠点头,“奴婢知道了。”
薛琅松开手,后退一步,“回去吧。”
玲珠往前走着,走出一段路后,她忽而感到心悸。
昨夜实在是太冲动了,那时候跟被梦魇住了似的,只想着自己日后嫁去薛府要过的好日子。她出自王府,虽是平民出身,可王家从来没亏待过她,后来进了宫,也是一等宫女,哪怕家中还有老母幼弟,日子却也能过的丰衣足食。
只是她伺候贵人伺候的多了,便不甘这辈子只做个奴才。薛琅那样好的郎君,竟对她说要明媒正娶,这是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姻缘。
从昨夜在衣物中下了毒到现在,她一直在天上飘飘然,直到被薛琅一盆凉水浇下来才反应过来,谋害皇后,那是多大的罪孽,便是赔上全族的命都抵不过来,细想之下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站住脚步,鬼使神差地回过头,薛琅仍旧站在那个地方没有走。
那样明媚亮眼的少年郎。
哪怕隔了老远看的并不清晰,玲珠却觉得自己感觉到薛琅了的安抚的笑意,她提了些底气,继续朝着凤仪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