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晔又看向太子,“臣弟告退。”
太子拉着薛琅说了会儿话,薛琅哈欠连连,面上都浮现出了倦怠,太子只能让他离开。
入了夜,薛琅熄了蜡烛,不一会儿便睡熟了,只是睡着睡着,身侧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动。
薛琅疲惫的紧,并未睁眼,只转了个身,便又睡去了。
深思多梦,周遭声音嘈杂,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囚在一个牢笼中,笼子很矮很窄,窄到他只能蹲在那,连换个姿势都是奢侈。
那些如隔了水幕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他终于听清了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说,“薛琅,你不得好死。”
他们又说,“薛琅,你猪狗不如。”
接着是一阵马蹄声,他蹲在笼子里,视线只能看到赤色马蹄以及垂在边上的长枪柄。
眼看着那长枪越来越近,他想喊,想挣扎,可笼子越收越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枪裹挟着他的喉咙,带出一串刺目血光。
薛琅猝然惊醒。
可脖颈处的窒息感依旧存在,他伸手过去,竟然摸到了一截温热的手臂。
薛琅背脊发寒,猛地坐了起来。
“兰玉,兰玉。”
有东西发着抖钻进他怀里。
薛琅一把掀起床帐,借着透过窗子进来的微光才隐约看清这人的面孔。
薛琅咬牙推了他一把,这一下力道不小,直接把人推到床头,发出不小的闷响。
“闻景晔,”他怒道,“你抽什么风!”
闻景晔面色发白,眼神泛空,他抖着嘴唇指着外面道,“我有点怕。”
薛琅不耐,“你怕什么。”
话音落,忽而一道亮光闪过,照的殿内陈列明晰,光亮暗下后,雷声骤起。
轰隆隆。
宛如地动山摇般的绝境声响。
闻景晔早在打闪的时候就扑进了薛琅怀里,他听见薛琅说了句话,但没听清,被后来的雷声掩盖住了,猜应当是骂人之流的。
“七岁那年,母妃发疯打了我,又将我赶出去,那天的雨也这么大,我蹲在墙角淋了一夜,第二天回去时,不敢进去,就在门口喊母妃,没人应,我偷偷推门进去,看见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我以为她睡着了。”
闻景晔埋在薛琅怀里,声音闷闷的,“之后几天,母妃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青,而且有很多飞虫围着她,她一直没醒过。我饿了,就去喊她,去拽她,她不理人。”
薛琅垂眼看着那比自己个子还高的人小猫儿似的缩着,冷淡道,“她死了。”
闻景晔顿了顿,涩声道,“嗯,她死了。”
“从那以后你就害怕打雷?”
平静的陈述,甚至有些不解。
闻景晔仰起头,哪怕天色暗着,他仍旧能看到薛琅的脸色。
冷漠到极致。
闻景晔心中轻笑。
果然打动不了他。
卖惨只会降低薛琅的戒备心,却无法勾起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同情。
兰玉啊,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任何害怕都是有缘由的,”闻景晔悄悄勾着他一缕头发在指尖玩绕,语气诚挚,“你呢,你害怕什么?”
薛琅轻轻眯起眼,如毒蛇缓慢地吐着蛇信,“我?”
闻景晔抚摸着他的后背心,以平静的,诱导的语气问,“兰玉这样害怕,是做了什么梦呢?”
薛琅静了片刻,不甚在意道,“怕死罢了。”
他嗤之以鼻,“世人皆怕死,有什么好稀奇。”
第二十九章 狗仗人势
“你若真是怕死,何必卷入皇室争夺。我见过太多人因一句话便断送了性命,你跟在太子身边,与在刀尖行走无异。”
闻景晔的声音藏在黑夜里,薛琅看过去,却瞧不清对方脸色。
“活着的方法也有百样,要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与狗夺食,被人踩在脚下,受尽屈辱的活着,要么万人之上,地位尊崇,要什么有什么,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薛琅眸色流转,轻声道,“四殿下,你应明白的。”
若他置身冷宫不争不抢,日子是苦了些,但绝对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害他。
帐内静谧,窗外瓢泼。
有人提着灯,碎步行至门口,倾身过来,身影隐约在纸窗前留下轮廓,随着两声敲门声落,宫女的声音小而轻地传进来,“薛大人?”
薛琅掀了半面帐子,平缓道,“我没事。”
外头宫女犹豫着,没有动。
“方才是被梦魇住了,你下去吧,我要就寝了。”
“薛大人有事吩咐奴婢。”
宫女留下一句后,便提着灯离开了。
待她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身侧少年身体精壮,带着温度的呼吸起伏总是令薛琅十分在意,他穿的单薄,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吹过来的气息拂在微微敞露开的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