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坐着的公子,一身青衫芝兰玉树,清逸出尘。
“这有什么,又不碍事。”
“公子,我刚才都瞧见了,那马车上的六角灯笼题的是一个‘薛’字,京城有名有姓的数十户,哪有什么薛家,”葛不为冷哼一声,“今日公子若乘的是沈家马车,看他还敢不敢跟公子摆谱。”
说到薛,沈云鹤翻书的指尖微顿。
沈家自幼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在朝中地位显赫,光是太子太傅和帝师,沈家便出过三代。沈家拥护太子,是太子在朝中最大的助力。而沈云鹤与太子自幼相识,是莫逆挚友,他在百庭学宫读书时,两人经常飞书传信。
而去年始,他便在太子传来的书信中频繁看到一个名字。
薛琅,兰玉。
信中多次夸赞薛琅,言他“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太子仁善,对谁都以礼相待,可真要说至交好友,却没几个,这薛琅竟然让太子短短时日内如此信任,想必是极有才情之人。
刚刚那人撩起帘子时,恰好他远远的望了一眼,但看不清面容,只是那车夫倒昂然挺胸的,静等着他们让路,甚至面上还露出些许不耐。
薛琅,应与刚刚马车上的人无关。
沈云鹤合上书道,“好了,这样的小事也值得你念叨许久。”
“那是自然,公子身份尊贵,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
满京皆知,沈家独子沈云鹤为人清正雅致,自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及笄后前来提亲的人家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可他一个都没答应,就连当今圣上都知道沈家小子“不近女色”。
据说沈云鹤乘坐的仪仗每日都散发着清新花香,一开始以为是沈家娇奢,后来才知京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在他上朝必经路上提着花篮夹道相迎,待沈云鹤的仪仗经过便拿篮子里的花砸过去。
沈云鹤此番回来不想弄出那么大阵仗,所以在进京前才换了辆并不引人注目的马车。
第十章 皇后责罚
京城下了场初春的雪,那节白落在梅花枝上,别有风味。
太子开着窗,对着外面景致写写画画,薛琅进来时只觉得屋内比屋外还要冷。
薛琅将门掩上,隔绝外面的风雪,“太子?”
“兰玉,你来得正好,”太子搁下笔墨,推开镇纸,“看看我这傲雪梅霜图如何?”
丹青上还有未干的朱砂,薛琅走过去细细看着,捉住右手衣袖,指尖按住某处缓缓往边上滑去,指腹下流出一道由深及浅的绯色印记。
倏然间,梅花被重雪按压拍打的神韵跃然纸上。
太子眼前一亮,抚掌笑道,“好好好,这一笔可太妙了。”
说着他赶紧叫人来将这画裱好挂起。
太监领了命刚要出门,太子又叫住他,“还有,将窗子关上,烧个手炉拿来,再多加两个炭盆。”
薛琅的大氅上沾了风雪,太子伸手拍了拍,又叫宫人解了去屏风后腾干,他始终记得薛琅畏寒。
“先去暖阁吧,别冷着了,我去给母后请安。”
皇后不大喜欢薛琅,总觉得太子太纵容他了,每次薛琅去凤仪宫都没有好脸色,不是忘记让他不平身,就是让他干站在门外候着,一来二去,太子也就不带他去了。
太子一走,一个小太监猫腰走进来,附耳在薛琅边上言语了几句。
薛琅眸色晦暗。
上辈子约莫也是这个时候,慧妃有孕,如能正常生下来排行老六。
是个能牵扯闻景晔的棋子呢。
倒是容嫔的孩子有些麻烦。
曲嘉文投诚容嫔后,容嫔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又因那张真人的话,皇帝一直觉得容嫔肚子里的孩子是天命所归。
尤其这些日子,哪怕容嫔有孕并不能很好的伺候,他也已经连着多日翻了容嫔的牌子,就连宠冠后宫多年的慧妃都对她颇为忌惮。
可上辈子的容嫔绝没有如此地位。
“去告诉司天台,他知道该怎么说。”
皇帝晚年越发迷信,据说春三月就要请张真人来宫里了,薛琅已确定此人是曲嘉文招揽皇权的阶下石。
若是太子继位,曲嘉文下场不会比上辈子的自己好到哪去,可若是他想要扶持容嫔的孩子,那就难说了。
不过大皇子为长子,闻景晔虎视眈眈,太子又名正言顺,想要立容嫔的孩子,就算哄得了皇帝,真要立储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第二日太子要去凤仪宫请安时,薛琅忽然道,“奴才愿陪太子同去。”
太子先是一喜,接着又叹口气,“兰玉,你不必……”
“太子对奴才恩泽深厚,皇后不喜也是应当。”
太子忽然握住他的手,眉眼温润,郑重道,“兰玉,我引你为知己,并非将你当做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