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不过确实没人知道那后生是男是女,若是女子,当真可惜。”
“可惜什么?”我问。
“自然是可惜不能为梁氏旧主复仇,当年赵主窃国,梁氏覆灭,大火几乎烧透了皇宫,若是女子的话,复国的希望便掐断了。不过也好,省的我们老百姓再遭受战乱。”
我听进心里,想反驳却也知道效果微乎其微。
良月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毕竟是少数。
可民间的这些闲言碎语到底扰乱了我,让我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安稳。
我始终认为良月所做之事惊世骇俗,举步维艰,我有些怕了。
怕她承受不住。
第二日清晨,我便趁着她去书房前去找她。
她刚收拾好,见我来找,严肃冷淡的神色化开了些许,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将门关上,叹了口气,“睡不着。”
“嗯?”
“我知道民间那些消息是你们散出去的,为将来复国做准备,但是百姓们根本接受不了女子称帝。”
“不接受便不接受罢。”
我愣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姐姐,你是要与百姓为敌吗?”
“阿生,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已经打开房门准备出去,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来到这里的几十年,我十分清楚循序渐进的重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有时不全然是好的,但可以温水煮青蛙。”
我听得一头雾水,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那抹背影总是独自一人,萧条中带上十足的倔强。
或许我应当相信良月,而不是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就阻止她。
建元四年冬,前朝皇帝遗孤横空出世,经惠丰将军一众将领鼎力支持,恢复梁氏。
惠丰将军自愿割旗献主,认梁氏遗孤为君主,任其差遣。
与此同时,更多前朝将领的余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赶往桂银城一睹梁主容姿。
最终,天下四分,北有炎王镇守边关,中有桂银梁氏衔接南北,西南江氏不断西扩,赵氏宫城蜗居东南。
我还记得那日良月登上高台,她眉间的英气更甚,一举一动间皆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与底气。
与此同时,宫城亟待主君入住,朝堂机要百废待兴,千机阁经过整合以另一种方式恢复了往日的功能。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我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良月却已入主王城。
像是做梦一样。
这一年年末是最安静的时刻,毫无战乱,但却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至于我……良月为我安排了个合适的职位——医学馆医官。
官职极小。
她称王前曾问过我想当什么,我毫无想法,只随口道:“当个药郎就好。”
谁知她真的给我安排了个药郎的职位,每日在医学馆中研学医经,教授学生。
来年春天,赵运辰病逝,而皇后诞下的皇嗣刚刚满月便被母亲抱着坐上皇帝宝座。
得知此消息,我却一阵唏嘘。
当年赵运辰后宫仅良月一人,之后良月挟持天子令皇室颜面尽失,军心不稳。
为保地位,赵运辰迎娶刘将军之女为后,稳固军权。
然而没多久赵运辰却缠绵病榻,朝中一时更加混乱。
“先生,喝口茶罢。”学生为我递来茶饮。
我刚接过,却见蒲芳官服未脱,安静地站在外面。
学生们自是也瞧见了,急忙俯身行礼,颇有些紧张。
“师傅,好久不见。”他免了学生们的礼,当着众人的面走向我。
我见学生们窃窃私语,看我的目光有些惊讶。
也对,他们只当我是个年轻药郎,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要不是“尊师重道”这几个字压着,恐怕早就鸡飞狗跳了。
我笑了笑,朝他们道:“温习功课去吧。”
学生们做鸟兽散,独留我与蒲芳在学堂里。
他看上去憔悴了些,似乎是当太医院的医师任务十分繁重。
寒暄许久,他才问出那句“怎么不去太医院?”
我道:“别扭,我一无建树,二无才能,若全凭关系进去迟早德不配位。”
“你是我师傅,我尚且进了太医院,你却在这里当小小的医官。”他有些话没说出口。
“蒲芳,是我自己选的,不怪她。”
听我这么说,蒲芳倒也不再愤懑了,同我去街上吃了碗馄饨。
如今我能面见良月的机会更少,也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
第56章 你怪我?
“她身体还行,前段日子偶感风寒,不过没什么大碍。”
蒲芳放了筷子,说道。
我还慢悠悠吃着,听他继续说:“师傅,为什么不到她身边去?”
是啊,为什么不到她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