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说完,良月却定睛瞧着我,眼神中有一瞬的诧异。
我摸摸脸颊,哂笑,“姐姐,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只是觉得阿生才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清醒之人。”
“跟姐姐久了,耳濡目染罢了。”
她敲了我脑袋一下,浅笑道:“那么夫人,动身吧?”
“知道啦,夫君——”
“再叫一声。”
“夫君——”
她脸上的笑意大了些。
足足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我们南下乘船往桂银城进发。
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站——良月的祖上。
轮渡破水前行,我们宿在舱内,此时那枚银色饰品被拼凑成半个图案。
“姐姐,只有一半符号,我们如何去找?”
我将银片放在手中端详。
她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地方,才幽幽道:“惠丰将军府。”
“不是要找家族吗?为何要去惠丰将军那里?”
要知道当年她带着一些弟子伪装成福音将军的人曾经暗袭了惠丰将军的爱子。
虽说当时的计划天衣无缝,但随着福音将军与惠丰将军战场交锋,惠丰将军肯定早已知道暗中有鬼。
良月不但不避着他,反倒还要凑上去。
可我担忧也是徒劳,我根本拦不住她。
“我小时曾在桂银城乞讨度日,当时先皇在世,江山安稳,还没有福音将军与惠丰将军,惠丰将军之所以常驻桂银城也有说法。”
“什么说法?”
“阁中曾打探出惠丰将军乃前朝名将霍谷之孙,当年赵氏率领大军直逼皇城,霍谷被残害,梁氏天下土崩瓦解,而霍谷一家被清算,却有一个最小的孙子幸存,便是如今的惠丰将军。而在霍谷起家之前,其祖上便是起源于桂银城。”
“所以说惠丰将军是在守护自己祖上?”
“可以这么说,也在于桂银城地势进可攻,退可守,乃是攻防西南的战略要地,否则赵运辰为何在江远闳叛离时要附带上惠丰将军。”
“那我们来桂银城又是为何?”
“霍谷尚有孙子在世,更何况当时的梁氏。”
我倏然呆住,觉得良月太敢想,震惊地望着她。
“姐姐,你可是在说笑?惠丰将军如今已年过花甲,即使梁氏真的有人幸存,你如此年轻……”
她弹了下我的额头,“想什么呢?我不过是猜想而已,瞧这个银饰,还有这个符号。”
我看了许久并未发现异常,便听她继续耐心解释道:“此银并非寻常银饰,我昏迷时……做了个梦吧,学到了许多鉴别银饰的技巧,这个银饰的制作工艺极其别致,寻常市面上根本遍寻不到,我令阁中长老验过。”
她停住,似乎即将揭晓悬念。
我被吊得不上不下,追问道:“怎么说?”
“前朝梁氏曾是银匠出身,独有锻银秘技。”
她不再说,可我却心神激荡,惊呼:“难道真的是?”
“阿生勿慌,还有符号,你看这一半像什么?”
“唔……有些像猛兽,但又像神仙的衣摆。”
“梁氏称王前,曾有一个身骑猛虎的道士弥道子为梁氏王点播,所以梁氏便认为道士为祖上神仙下凡提点后人,将之奉为座上宾,一切旨意皆要问过神仙。”
解疑答惑之后,舱内陷入一阵寂静。
我瞧着手腕上剩余的银镶玉手镯,这上面的银是良月后来找来添附上去的,如今手镯修复好后又戴在了我手上。
手镯被我的体温暖热了,可我却觉得心里带着发毛的凉意。
竟是不知所措起来,如果良月真的是梁氏遗孤,那我……该何去何从。
我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她吗?
第54章 遵命,夫人
黑水浩浩汤汤,船只一往无前,今日无风无浪,一切静好。
船舱内赌博的,倒卖的,说笑的比比皆是。
只有我和良月处十分安静,独成一片天地。
再有半日便要上岸,事情似乎又会有极大的转机。
良月摩梭着手中的银饰,她将之编了个难懂的绳结,时刻挂在身上。
而我则转着手腕上的玉镯,长时间陷入一种苦闷的情绪。
天变短了,夜幕很快爬了上来。
舱中一阵鼾声,除此之外只有船只在水中晃荡的声音。
良月在我身侧睡着了,呼吸沉稳绵长,睡颜看上去很平静。
“姐姐,姐姐。”
我轻喊几声,发现她仍旧未醒,看来旅途确实让她劳累了许多。
四周静默,我在交错的呼吸间终于下定决心,抽走了那半枚银符。
甲板上也没多少人,我站在船头俯身看向浩渺的长河。
若是没了银符,她是不是就不用再野心勃勃,继续追求那些名与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