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徊蜷缩着,用一件灰色的破布盖在自己身上,两只手下意识捂住耳朵。
这里好脏,可是黎述在这里。
这里好吵,可是黎述在这里。
这里好冷,可是黎述在这里。
这两个字好像有诅咒,每想起一次心理就抽抽的疼,久而久之,疼得麻木了。
散发着恶臭味的水滴顺着一个个洞窟的墙壁,将里面打湿。
雨水穿过毒瘴,就成了毒液。在深处汇聚成河流,让所有不慎坠落的生物顷刻间腐朽。
林徊用破布罩住头,手里紧紧拽着吊坠。
一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唯独他固步自封。
喜欢晒太阳的人,在一个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将自己困住。
他闪现出模糊的记忆。
百年前冰封之日,他将怪物封印后,污秽的意识体要借着他的身体逃出去。
但是他的父母率先冻住了他,逼迫污秽转换目标。
就在污秽主动脱离寄生他人时,父亲主动被感染成为被附身的容器,母亲立刻解封了他。他们阻挡在了他和危险之间,让他快跑。
在全城冰封前跑的越远越好,林徊那时候已经是精神力者了,带着求生的念头,跑的很快、很快。直到在冰封线附近才被蔓延的冰层追上,重新封印。
一定要离这里越来越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回到沉没的羣都,日复一日感受着生机的抽离。
雨水越来越大,灌进洞口。
林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总有发生。
也不用刻意去躲,只要淋两三个小时,停了就好。
上面偶尔会冲过来一些肢体碎块,是顶部的洞窟里被雨水毒死的感染小兽。
死过不久的就可以吃,毒性不是很大,最多腹部疼一段时间,比去人类世界找吃的东西快。
有些比较强大的感染物会来吞噬他,林徊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和这些东西打一架。
哪怕受伤了,也不会上去寻找救助,既耽误时间、又给大家添麻烦。他们嘴上不说,但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特殊的关照。
而且,黎述不喜欢他离开她的视线。
不见天日的地底,只有他独自一人,缩成一小团,占据着一个小小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可是……好难熬啊,黎述。
毒性大的雨水会模糊人的意志,更会令人产生幻觉。
他突然耳朵竖起,从蜷缩的角落里走出来,看向黑暗的洞窟深处。
熟悉的声音只响了一次,残留着一些回声。
林徊退了回去。
这是幻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幻觉,最严重的时候,林徊梦见和黎述回到了崇三湾,黎述正在给他盖被子。
结果是一头丑陋的感染巨蛇,长着血盆大口,已经把他吞进嘴里快咽下去了。
被感染源污染的动植物会格外强大,这些东西能布置幻术并不稀奇。
林徊不断说服自己,可没过多久,还是身不由己地走进黑暗里。
潮湿的洞穴里有水滴,还有动物的爪子磨过石壁的声音。
他受到蛊惑,在乱糟糟的洞窟里不断前行,早已经丢失了原来的方向。
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有浓烈腥臭味的大口扑向了林徊的脖子,他反手护住身体,凶残的野兽们纷纷撕咬着将他淹没。
果然又是陷阱。
林徊杀了几只感染兽,被毒性侵蚀的身体慢了半拍,其中最强的那一只抓住机会,一下将林徊的半个身体咬住。
精神力附在身体表面不让牙齿咬紧身体,林徊的意念攻击被几个暗处的感染兽屏蔽,于是用手去抓身体上正在咬合的牙齿,伸手掰开。
两者僵持不下,肩膀上的血腥味散开,越来越多的感染兽被吸引过来。
它们你一口我一口,牙齿刺不进林徊的身体,便不停的磨牙。林徊本就受了伤,意识也不清晰,如果再不脱离,被吞掉也是早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多大的求生欲。
如果在这里死去,是不是也算合葬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上的力气慢慢卸掉,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野物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在没有光源的黑暗中,一道属于人类的黑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黑影像一个巡视领地的狼王,屏退了所有部下,独享猎物,用一双金色的眼睛打量着食物。
林徊在等待中突然一颤,人类的牙齿咬在了他刚刚受伤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