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叫这么大声,让外面的人听见我就麻烦了。”岁雪埋怨地看着他,竖指放在唇边,“我虽不知你们为何会听命于微生大人,但既然都是在为影族做事,就不必再因两族的对立而对我有所防备。”
陆沉风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唬得一愣,一时半会分不清她是在装傻,还是流落在外的这些年真变傻了。
“你与我哥怎么认识的?”陆沉风试探道。
岁雪回忆起一个深秋的傍晚,那场雨好像又将她全身淋湿了一遍,指尖也泛起凉意。
第一次试图逃出坠月谷,被影族战士发现,被一次次摁进水塘之中。
腥臭的污泥灌进鼻腔,刺痛的双眼拼命流着泪,她不能忍受窒息,想用尽全力吸一口气,水就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肺部像是要被撕裂。
惶恐无助,神志丧失。
微生白就站在岸边,在她的身后,袖中飞出一根制作傀儡的导灵丝,缠着她的脖颈。
在她被按进水里时,导灵丝完全绷直,往后拉扯,割进皮肤。
血很快就渗了出来,被雨水冲刷得不留一点印记,似无事发生。
这就是教训。
“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回去,她这次不会再认错路了。”
微生白带着影族战士扬长而去时,眉眼间的暴戾残忍早已消散干净,他话音含笑沉缓,脾气很好的模样。
岁雪就倒在水塘边淋了很久的雨,一会想着如果今日死在这里,就不必再忍受血腥的囚禁,也挺不错。一会又想,该死的人为什么是她?
雨声突然变得清脆密集,隔她很近,是一把伞撑开在了她的头顶。
岁雪看着陆沉风,忽就笑了,轻声说:“我八岁时,绍景哥哥送给我一把伞。”
“他当时被微生大人叫去商留,恰好遇见了我。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岁雪略去太多细节,说得云淡风轻。
陆沉风心说老子信了你的鬼话。
我哥去商留给你送伞?
你八岁时还在东毓永盛城当金枝玉叶的小郡主,你娘疯了才会让你去商留。
“你怎么还不走?”岁雪见他站在原地,一双眼珠子盯着她转了百十遍,便开口催促。
陆沉风摸不着头脑,先理直气壮怼回去:“我走哪?这是我家。”
岁雪提醒说:“秋草结,还有红烧黄鱼,栗子糕,甘豆汤,我很饿了。”
她轻轻叹一声气,十分苦恼的模样。
“也没见你饿死。”陆沉风翻了个白眼,转身往院子外走。
寸心简被他从怀里拿出,在手里捂了半晌,终于点开。
“你跟岁雪在商留认识的?”
陆绍景的传文很快就回复过来,令陆沉风被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包围。
“如果是她告诉你的,就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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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万聿礼有寓形?”聂飞从地上跳了起来,要羡慕死了。
沈纾星把玩着无相琴碎片,月下无风,安静燃烧的火光映照着他的正脸,俊美沉静的脸上被明亮的光芒笼罩,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比起寓形,沈纾星更关心万聿礼要无相琴碎片做什么。
万聿礼来到云城,绝对不仅仅是为了修行。
万行野心思缜密,不做无用之事,既然允许自己的儿子来到云城,就得借这个方便,让他做些有用的事情。
一个只把权势和财富放在心上的人,无论筹划什么,都离不开这两点。
秦君昭动了动手里的木棍,刨出埋在火堆里的红薯和栗子看看熟了没,被无相琴碎片反射的月光晃到眼睛。
“无相琴的上一任主人借它施展禁术,琴身碎为三十一枚碎片,其中十枚被正派修行者碾为粉屑,剩下的碎片便无法被重铸为无相琴。”秦君昭抬手挡了挡眼睛,“你确定万聿礼找的是这个东西?”
沈纾星收好碎片,如实说:“不确定。浮玉山里不止有无相琴碎片,一个人的真实目的也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让别人听见。”
秦君昭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他要去浮玉山?可别是因为湛玉草那事就一直盯着他,那我可就要愧疚了。”
沈纾星本就觉得奇怪,静了片刻,说:“我师妹告诉我,她在剑宗试炼秘境外无意间听到万聿礼和另外一个人说,十五那晚要进浮玉山取无相琴碎片。”
这种秘密能被偷听到,沈纾星是觉得巧得不可思议。
秦君昭与他对视一眼,想法相同,却没多说。
毕竟殷珞是他的师妹。
天下的巧合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你的溯年镜碎片找到了吗?”秦君昭略过刚才的话题,问他。
他知道沈纾星进浮玉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他都快把云城翻个底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