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云城,是某种意义上的赴约。陆绍景会亲自给她做合胃口的食物,给她买堆满屋子的衣裳首饰,在楼中每一个她会经过的地方摆上能让她停下来多看两眼的花草,照着她的喜好准备好了一切。
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是他特意带来的一切都恰好让她满意,令她心中生出“原来我喜欢的东西是这副模样”的讶然。
他对她无微不至,谦和有礼,是容易让外人误会为爱慕的情愫。
但岁雪知道不是。
岁雪能准确地辨别清楚陆绍景对待她的态度,于私,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于公,是下对上的忠诚。
忠诚。岁雪心中咀嚼着这个词,读出了许多有意思的暗示。
陆家兄弟二人,一个恨不得用厌恶和鄙夷杀了她,而当她真的遇到困难时,却又别扭地朝她伸出手。一个告诉她,在惊雾楼,她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无论出了什么事,他即后路。
从她意识到了这些开始,心中就被一股说不出的荒诞感包围。
一个有可能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最后却与微生白谈合作的人,同她说什么忠诚。
岁雪试着让自己不磨灭善意,用身不由己四个字来为陆绍景这个照亮过她的人找好借口,换得压抑在喉咙里的一声苦笑。
“绍景哥哥,该麻烦你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岁雪突然觉得有些累,敷衍着说。
寸心简中有消息传来,岁雪听见这一声突兀的嗡鸣,不知怎的,眼皮跳了一下。
“十万火急!!速来芳华居。”
是李灵笛的传文。
岁雪直觉与李灵笛被带去昼清殿有关,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
芳华居中,花圃里的奇花异植在艳红的夕阳下昏昏欲睡,猛然被脚步声惊醒,懒洋洋地抖了抖叶子。
一枝墨绿色的藤蔓爬行在地面,轻轻攀缘在岁雪的小腿上,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往李灵笛身边走。
李灵笛躺在院里的草垫上,见岁雪来了,忙坐起身来朝她招手,看上去难过死了:“我闯祸了。”
“什么事情?仔细说。”岁雪挨着她在柔软的草垫上坐下,看了眼她手里的一枝嫣红草茎。
李灵笛晃了晃这枝甜微藤,递给岁雪看:“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去无尽海之前,我给楚风尊者喝的酒里面加了点东西?就是这个甜微藤。”
“甜微藤放在吃的喝的里面,会让人暂时上瘾,但是过几日这作用就会消失,而且它没有毒性的。”李灵笛唉声叹气,“可是楚风尊者前几日昏迷不醒,异生和医家的人看过之后都说是中毒已久,现在发作了。”
岁雪微一皱眉:“查出是什么毒了吗?楚风尊者现在可醒过来了?”
李灵笛双手捧着脸,心中惶恐害怕:“醒是醒了,可是脏腑被毒素侵蚀得严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借刀杀人者最是可恨,而自己却是那把刀,不能算是无辜。
她情绪低落,又十分愤懑不快,顿了顿,继续说:“昨日幸好有我娘亲想到办法,加上楚风尊者信任我,我才没有被关进刑罚岛。可是甜微藤的确有问题,这毒是被灌注进了叶脉与经络里。而且你猜这毒是什么?从秋草结里面提取出来,经过炼制的毒液。”
世间有人自甘付出代价去享受白露生带来的好处,也有人鄙夷和憎恶走此歪门邪道之人。
楚风就是后者。
在这样一个无上者身上用秋草结,的确狠毒。
岁雪接过李灵笛手里的藤蔓,若有所思。
“你用的甜微藤都是在自己药田里摘的?”岁雪问。
李灵笛点点头,抬手一指:“就是上次带你去看的那块药田,里面的甜微藤全被灌注了秋草结之毒,真是可恶死了。学院已经安排了人专门调查此事,只要逮到了这个混蛋,我定要把他折磨死。”
异生和医家之人几乎都有自己的一块药田,不论大小。
李灵笛这一块药田里还养了许多有监视之用的虫蚁。
药田里的所有虫蚁都被那个人杀死了?岁雪有几分不信,这些虫子机敏而擅隐蔽,眨眼就钻进泥土深处消失不见,不可能一只不剩。
更何况这些虫子只要一死,李灵笛立刻就会察觉有人来过了。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下药之人可以避开这些虫蚁的监视。
岁雪若有所思:“若是异生之人,有没有可能控制你药田里的虫蚁,让它们无法传递监视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