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爱他。”
他停下脚步,好像这话一旦说出口就止不住了。
他无言的看着烛火惺忪的寺庙,俯瞰着这样清幽的雅地,池边的锦鲤还在扑腾嬉闹。
“他今天想让我说一句我爱他,但我不敢,爱这个词多沉重啊,我敢对着满殿神佛说我爱他,敢对着榕树、猫咪和所有盛大热烈的玫瑰说我爱他,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都能听见我说我爱他,唯独对着他,我不敢。”
“我爱他,我要给他最好的、最无忧的生活,但我现在做不到,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可以有半年的时间去筹学费,去赚钱,让他不用跟着我住宿舍或者筒子楼,但我现在不行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与他相配,才能跟他比肩。”
陈念南仰头,面上都是绝望。
他以为人力能够对抗车马,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赶得上段安北。
“我在干什么呢?”陈念南自嘲地笑了笑,“我在装傻,装纯情,装着我只有十八岁所以我肆无忌惮地说我喜欢你。”
“喜欢”和“爱”不一样,他喜欢段安北,就只需要一份感情。
“他以为拥抱只是拥抱,亲吻只是亲吻,但是我连看他一眼都会脸红,我要怎么做到亲他抱他的时候不起反应,不起那些肮脏的下流的反应!”
陈念南的情绪几近崩溃,旁边的小沙弥看得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这个施主怎么做到无言地许愿又无言地安静,无言地愤恨又无言地绝望。
陈念南十八年的人生都是这样,在寡言中汹涌又在寡言中平息,多少哀怨与坚持都在寡言中慢慢地汇入了人生的长河,变成他身上的刺。
呐喊无声,空谷无音,一颗胸腔磨平了也只剩淡漠了。
小郑想让他合群,周围人都想让他活泼起来,但他哪还有活力,早就散尽了。
陈念南想起在后华巷,在段安北家的浴室里自己借着段安北的身体起反应,他几乎是疯了一般,毫不犹豫地给段安北打了电话。
“抱歉。”陈念南的声音沙哑,“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段安北“啊”了声:“你等会儿,我去外面跟你打电话。”
脚步声和风声接连响起,段安北的声音重新出现:“你说。”
陈念南也走得离小沙弥远了些。
“我第二次用你的身体去你家,当时你不在。”陈念南的声音很平静,这是段安北应该知道的,也有权利知道的,他不要对他的神有任何的隐瞒,哪怕坦白的后果是分手。
“我在你的身体里——”陈念南顿了顿,“起了反应。”
段安北那儿的呼吸声都滞了一瞬,好像正儿八经地说这事儿有点臊,但他还是问:“那你......替我解决了吗?”
陈念南觉得段安北似乎弄错了重点。
“不是替你解决,是我想到了你的脸,我起了反应。”
段安北不知道陈念南是怎么做到用这么淡漠的声线说着这么诚实的话的:“我知道啊......这很正常,你要对我没反应我才要反思一下——所以你替我解决了吗?”
陈念南愣了好半会儿:“没有,我没碰它......你不介意吗?”
段安北笑起来:“都多大了啊念南,这种生理反应太正常了啊,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可介意的,谁早上不硬啊?我又不是没感受过你的。”
陈念南的脸唰一下红了。
“你怎么不替我解决啊?”段安北嘟囔,“就用冷水冲啊?他们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陈念南忽的心上一松,压着他的石头被段安北三言两句就挪开了。
“抱歉——”
“逗你的。”段安北说,“你是不是感冒了?你的声音有点哑。”
“......嗯。”陈念南说,“今天淋了雨。”
“宿舍里有药吗?”
“有的。”陈念南闭眼胡诌,“我已经喝过了。”
段安北又跟他聊了会儿才挂了电话,陈念南出去的时候跟小沙弥道了声谢,余光瞥见旁边有个算命先生正要收摊。
“算命吗?”先生说,“最后一单,算你半价了。”
陈念南顿了顿,给他扫了十块钱:“看手相吗?”
“行啊!”算命先生说,“我祖上就是给人看手相的,现在拓展业务,现在手相面相都看。”
“就看手相。”陈念南把左手递给他。
“有点孤煞......”算命先生说,“我再看看。”
“喏,这儿!”他很兴奋地朝手掌上一点,“你前边儿过得挺苦吧?孑然一身,没什么亲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