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念南没忍住,“走直线。”
段安北挑眉:“我走得挺直啊。”
陈念南默默地看着他那侧宽敞的道路,又看看自己就差跨坝栏上的手臂,有些委屈地看着人。
“那你......”段安北噎了一下,“那你挤回来。我往你那儿挤,你不能往我这儿挤?”
那哪成,陈念南在心里接话,你骑我脖子上走都行。
他不说话了,稍稍往后退了退,落后人半步,就跟段安北错着走。
段安北暗自叹口气,陈念南这样的心态太奇怪太偏了,哪怕段安北现在真喜欢了真弯了也没法让人用这样的状态跟自己在一块儿。
哪就这么娇贵?水不敢泼,走路不敢碰,挤着了也不敢挤回来,瞧着太委屈了。
段安北想,这哪是喜欢啊?这是要把自己捧上天当月亮。
陈念南垂着眼,看着路灯下段安北的影子,现在的天还亮着,影子有些浅,边缘也不清晰,他小心翼翼地绕着影子走,边走边想刚刚那道稀盐酸的反应究竟要怎么分析。
“铵根离子和氢离子——”陈念南刚想到点儿,手臂忽然被碰了碰。
他回过神:“怎么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啊?”段安北小声问,“就......洁癖,那种,不爱跟人碰着。”
“没。”陈念南很快否认,怕人不信,重复,“没有嫌弃你。”
他哪敢。
段安北还是没信,他低头:“我......我挺爱干净的。”
这都说哪儿去了,陈念南皱皱眉,显得有些急了:“我真没。”
没不没的都没法儿靠言语证明,段安北安静又受伤地看着陈念南,陈念南也无言地看着他。
段安北的眼神太干净太无辜,很难不让人产生疯狂而大胆的想法,陈念南撇过眼,声音有些晦涩:“......我没有。”
这是他给段安北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段安北还是没动。
陈念南轻轻闭上眼,又忽的睁开,往前迈了一小步,他慢慢地伸出手,动作缓慢到像是一帧一帧的老电影,给足了段安北推开他的时间。
五秒......十秒......在第十五秒的时候,陈念南抱住了段安北。
尽管只是虚虚地拥抱了一下,陈念南的身体甚至没有碰到段安北被风扬起的衣摆,但他还是无比满足。
陈念南的手掌在段安北凸起的肩胛骨上搭了搭,又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没有嫌弃你。”陈念南说,“是我不干净,我......我打过很多人。”
何止是打过很多人,他是在馊馒头堆里长大的,也是在天桥下的瓦砾堆里长大的,灰暗的柴房里没有窗,瞧不见月亮,天桥下四漏的风没有墙,寻不着月光。
十五秒的准备却只拥抱了一瞬。陈念南的拥抱一触即分,打断了段安北刚要抬手回抱的动作,好像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嫌弃段安北,眼神却不敢抬起,始终垂着目光,却错过了段安北同样红得掐血的耳尖。
狎昵的气氛被浓密的桂花香包裹,散不尽,段安北终于动了,也不招惹人了,轻轻“嗯”了声:“我知道。”
沉默地走了一路,前面忽然就传来了谈笑声,挺大声的,带着点儿痞气。
“我大哥,陈念南,听过没?”其中一个人说,“关系铁着呢!”
陈念南:“......”
他无辜地对上段安北的目光:“......我不认识他,也没收过小弟。”
段安北乐得不行,刚才那点儿尴尬瞬间就破了:“那不成啊,我刚还喊了你一声‘大哥’,我不算小弟?大哥不罩我?”
陈念南无奈地看着段安北,对方却冲他一挑眉——罩不罩?
“怎么罩?”陈念南问,“有人欺负你?”
段安北还没说话,前面人又出声了:“肯定罩我啊!我要有事儿找他,他准一个电话就出现。”
段安北指指他:“我一个电话,你准出现?”
陈念南笑了下,挺认真地应他:“好,准出现。”
又这样......段安北一点儿扛不住这样真诚的心思,心都能被焐热。
他默默移开眼,跟着陈念南经过那群人身边时,听见身边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别瞎攀,我就这一个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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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南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逾距的,也不值当惹人猜想别的,他很守本分,关系在朋友那块儿圈得死死的,平时这话是说不出的。
但两人都聊到这份上了,陈念南觉得自己不过是顺坡下驴再添点儿话题和乐子,让自己的态度更认真、明白些——
我真罩你,一个电话准出现。
但为着这一句话,后半程的路段安北的心情都没能平复下来,心跳声比风声剧烈。
两人磨磨蹭蹭,半小时的路花了一小时,进校的时候天都黑了大半,六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