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个微信吧。”段安北说,“有事儿也好联络。”
加好友的结果是晚自习50分钟,陈念南看了八百遍手机,在段安北的微信框里点进去点出来,盯着那句“我是段安北”心里傻乐了至少十分钟。
这份快乐一直延续到了放学铃的响起。
“酷哥给个地址。”段安北发了条消息。
陈念南一直酥麻雀跃的心脏一瞬间沉了下去。
沉默了十秒钟,陈念南才缓缓地在对话框中输入:“松园,三栋一单元地下室。”
松园是全清杭最风雅的住宅名,却也是全清杭最老最破的筒子楼,墙体斑斑点点裸露在外,打眼看过去,全是坍圮的砖石。
那里的地下室更是出了名的狭窄逼仄,二十来平方米的房间,一室一卫的格局,转身都困难的方寸之地。
说是当代贫民窟也不为过。
消息发出的瞬间,陈念南一瞬间卸了力,他抬眼朝段安北看去,眼里没什么情绪,所有的羞赧、激动与爱恋如潮水般褪去,如同将死之人般灰败抬眸。
不是为着自己可怜的住所,而是在愤懑——
段安北不该住这样的地儿,他不该躺在硬/挺的床板上,挤在狭小的甬道中,裹在潮湿的被褥里。
他在愤懑自己的无能。
陈念南看不见段安北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几秒钟后,段安北的消息发来了:
“我住后华巷三号,大门密码是970214,家门密码是98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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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南没回那条消息。
早上童睿的钱已经打来了,一分没少,但陈念南还是花了两块钱做了最末班的公交车。
他得攒钱。如果互穿永远这样下去,至少自己要给段安北换个好点儿的房子。
站在后华巷三号的门口时,这样的念头更甚了——
段安北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儿,而不是由着他在这儿全清杭最贵的别墅区登堂入室。
陈念南抬手输了密码,门应声而开,穿过铁门绿化,踏入温暖的玄关中,陈念南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他才不甚熟练地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饭好了,快吃吧。”沈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今天上学不开心?”
“没。”陈念南又笑了一下,可除了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跟沈蔓面面相觑。
沈蔓没再往下问,从厨房端了碗饺子:“你最喜欢的羊肉馅。”
陈念南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不爱吃羊肉,总觉得有股膻味儿,闻着就想吐。
“谢谢妈。”陈念南伸手接过饺子,一点儿没嚼,直接咽了下去,他这么吃包子吃馒头吃惯了,丁点儿大的饺子噎不住他,但那股羊肉的味儿却难以遏制地充斥了整个口腔。
胃和喉咙都在跟他较劲,陈念南却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碗,干呕的感觉就堵在咽喉处,陈念南掐了下手心,把勺子一推:
“妈,我想住校。”
这事儿是他和段安北一块儿定下来的,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骗骗同学老师还行,骗家里人是迟早要露出马脚的,最稳妥的就是住校。
陈念南不怕露马脚,但宿舍的环境总比筒子楼好点儿。
沈蔓也不惊讶,就问了声“怎么了”。
“高三了。”陈念南惜字如金,他现在呼出的气儿都是带着羊膻味儿的,鼻子跟着遭罪,“来回费时间。”
沈蔓一蹙眉:“我都说了让司机接送你,你偏不。”
“太招摇。”
他从包里拿出住校单,清杭二中是有三种房型可选的,双人、四人、六人,住宿费是整个寝室一块儿交的,所以人越少,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费用也就越多。
两人选的是双人间,一学期一人750元,这费用不算贵,可陈念南还是头疼,两人的互穿没结束前,他没法儿去兼职,也就没有收入来源,这儿多支出750,他得捱两个月的饿才能填上这个空。
沈蔓没再多问,签了字,从包里递了一千给陈念南:“搬之前去买点儿水果给室友分分。”
陈念南默不作声地收了钱,避开沈蔓的视线:“我去写题了。”
“等等。”沈蔓叫住他,“哪有这么着急,一脑门的汗,先去洗澡。”
陈念南笑得脸都僵了,压根儿没听清沈蔓在说什么,随便应了两声就上了楼,目光扫了两圈,找着段安北说的卧室,躲进去。
随着门板“啪”一声合上,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要帮段安北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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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南慢吞吞刷着牙,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浴室置物架上看。三分钟前,他亲手把段安北的内裤放在了上面,现在耳朵脸颊还是红的,触着布料的那两根手指更是跟被灼烧了一样,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