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寝室只听得见写字声和翻书声,头顶的空调不断散发冷气,陈念南却愈发急躁。
什么“疼惯了”,这种话哪能说!
他手下的笔都用了几分劲儿,多停会儿能把书扎出个窟窿。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段安北忽然问。
陈念南回想了一下:“应该是。”
“难怪饿了。”段安北揉揉肚子,“我得去吃点东西......你没什么过敏的吧?芒果小麦什么的。”
“没。”陈念南说,“你呢?你的身体需要吃点么?”
段安北愣住:“......什么叫需要吃点?你要觉得饿了就——”
“我感觉不到。”陈念南说,“我对饿没有概念,到点了就吃,吃得饱不饱我也不知道。”
段安北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偏偏陈念南的语气又真诚得要命,让人一点儿都怀疑都生不出。
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陈念南大口咽馒头的那一刻。
“不了。”段安北说,“胃疼,吃不下什么。”
“羊肉呢?”陈念南问他,“也吃不下么?”
“吃不下。”段安北说。
陈念南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写题,门在身后悄悄合上,带着陈念南的心一块儿震颤了两下。
半小时后,寝室的门板才被重新打开,陈念南没动,他正推理化学物质呢,刚推到关键的地方。苯基画了一半,陈念南忽然就闻到了股烧焦的味道,眼前蓦地一黑。
他皱皱眉,以为起火了,刚要揣着书往外跑,结果一转头,对上了火光中段安北的眼睛。
奶油的香甜被蜡烛燃烧的味儿盖住,随着陈念南的转身,烛光晃了两下,映在段安北的眼睛里像星星。
“陈念南。”段安北笑着说,“生日快乐。”
在这一瞬间,陈念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在这张淡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切切实实的呆愣,蜡烛燃了四分之一,陈念南也没动,就定定地看着段安北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星星和自己。
在这一瞬间,陈念南忽然就很想表白,很想拥抱段安北,像拥住他的星星。
“傻了?”段安北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许愿啊。”
陈念南蓦地回神,他的心脏跳动不止,几乎要扑到蜡烛上,和这团火一块儿奔赴热烈的永生。
“我——”陈念南嗓音有些沙哑失声,“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段安北顿了顿:“可以,但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念南没听懂这句话外音,轻轻“嗯”了声,慢慢默念——
祝段安北永远开心,永远快乐,永远顺顺利利。
段安北轻声唱着生日歌,调子很柔,几乎像是安睡曲,陈念南默念完了还有些舍不得睁眼,直至最后一个“happy birthday to you”唱完,他才“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整个寝室陷入一片漆黑,陈念南就仗着这样的黑,肆无忌惮地和段安北对视。
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谁也捏不住谁的情绪,但陈念南听得见段安北平缓的呼吸声,也听得见自己沸反盈天的心跳声。
整个寝室重新被光填满,陈念南收回视线,神情也重归平静,但不冷了,也不淡了:“谢谢。”
段安北笑着把刀递给他:“寿星要切第一刀。”
蛋糕上写着“祝念南生日快乐”,陈念南没自恋到认为这声“念南”是段安北亲昵的称呼,显而易见的,这是段安北对刚刚那位老人冒昧的“南念”的安抚。
“谢谢。”陈念南落刀之前又说了遍。
段安北乐了:“你是不是准备切一刀说一句,吃一口说一句,丢个盘子说一句啊?瞎矫情。”
陈念南淡淡地笑了笑:“要谢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蛋糕,得谢的。
陈念南第一刀落在了“日”字和“快”字之间,竖着切成条,把“快乐”三个字送给了段安北。
段安北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失笑:“哪有这么切的?”
“有。”陈念南斩钉截铁,“拿着。”
段安北接了,陈念南才把剩下的蛋糕按老方法分着,段安北笑了:“玩我呢?”
陈念南吞了一大口蛋糕:“没。”
段安北看着他的吃法皱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口地吃饭?”
这都不能叫大口吃饭,得叫大口吞饭,还是血盆大口。
陈念南顿了顿,他高兴傻了,忘了这是在段安北面前。
他比对着段安北吃蛋糕时的嘴型,也学着缩成正常大小,才说:“习惯了。”
“哪来的习惯?”段安北问。
陈念南沉默了好半会儿才说:“福利院。”
饶是段安北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了猜测,还是忍不住手颤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