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安北的努力下,两个月一过,寒假前,整个家的布局都挺不一样了,拢共三五十来平的房子,处处都有科技和金钱的味儿。
但高三是没有太多的寒假的,大年二十九那天才开始放,正月初七就得开学,主打的就是争分夺秒,时间就是分数。
陈念南背着一整包的书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段安北在远处冲自己招手。
段安北从他手上接过书,陈念南下意识要打车回家,段安北拦住他:“我爸妈让你寒假去我家住。”
陈念南皱皱眉:“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段安北说,“明天就过年了。”
陈念南是没有什么过不过年的感觉的,新衣服、压岁钱、年夜饭,他没得到过经历过,也没什么期待。
去年大年三十,他在另户人家家里给人修电视,他在屋里修,那家人就在外面吃年夜饭,觥筹交错福来福往,他眼里只有眼前交错的电线。
走的时候那户人家给了他三百的小费,说大过年的辛苦了,陈念南收了,转头给橘猫白猫买了两个罐头,祝它们新年快乐。
陈念南从段安北手里接过包:“很打扰。”
“那我也不回家了。”段安北跟上他,“我跟你一块儿过年。”
陈念南的脚步顿在原地。
段安北不等他,走到他前面:“我打车——”
“安北。”陈念南叹口气,“我其实不在乎过年,我在家看书就好。”
“以前不在乎,以后都要在乎。”段安北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以后年年都要数——这是我和安北过的第一个年、这是我和安北过的第二个年......年年都不一样的。”
陈念南看着段安北,在漆黑明朗的瞳孔里看见自己。
鼻尖一凉,陈念南的眼皮轻微颤动,又看见一片透明的冰晶落在段安北的眼睑上,停顿、融化,洇进睫毛根部。
陈念南伸手轻轻抚了两下,比春天的草还要柔韧的睫毛在指腹上划过,朦朦胧胧的日光连边缘都是半透明的,而此时的段安北像一个落满了雪的天使。
“下雪了。”段安北轻声说,“回家吧。”
陈念南跟段安北回了后华巷。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出租车司机感慨:“清杭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段安北笑着说:“瑞雪兆丰年。”
瑞雪兆丰年,来年都是好日子。
下车的时候沈蔓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上两件大袄子,见到两人就往他们身上披:“冷了吧?”
“还行。”段安北笑着,“我把念南带回来了。”
陈念南略一点头:“阿姨。”
“来了就好。”沈蔓说,“我还担心你不愿意来。”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脸上的霜都要化开,段立在厨房炖鸡汤,段安北溜进去偷喝,沈蔓就笑着把陈念南带到沙发上坐下:“你比安北稳重。”
“没有。”陈念南也看着段安北猫着腰往段安背后偷袭的背影,嘴角染着不自觉的笑,“他很可爱,也很成熟。”
知世故而不世故,很好的状态。
“很意外我和段叔要请你来过年?”沈蔓这话很突然,也很直接。
“是。”陈念南没掩饰,“我以为我还在半子的考核阶段。”
“是的。”沈蔓笑着,“实际上抛去这些不谈,我个人很喜欢你,他爸爸也是,你是个很好的男生,但喜欢是喜欢,安北没谈过恋爱,我们相信他的喜欢,尊重他的意愿,但爱情会让人迷失,我们需要考核他的眼光,从很世俗的方面考核。”
一句“世俗”,陈念南就明白了,他笑了:“我明白。”
“我和你段叔是很心疼这个儿子的,给了他很大的自由,但是请你见谅,我们确实悄悄调查过你。”
厨房里的油烟味儿没能飘出来,但段安北的笑声却隐隐约约地透过玻璃门往外传,陈念南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沈蔓愣了下,笑了,“你很聪明。”
陈念南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查过他的感情史和过往史,沈蔓说的就不会只有“很世俗”的经济了,而是有没有前任,有没有带病。
“但其实如果是因为这个,同情我,怜悯我,觉得我一个人过年很可怜,没什么必要。”陈念南淡淡地说,“我习惯了,也有把握劝安北回这儿来过年。”
沈蔓摇头:“不是这样的,我说过,我们很喜欢你。”
陈念南撩起眼皮看她,这样的“爱屋及乌”其实并不值得强调。
“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安北在恋爱,其实我们很愿意收养你,让你成为我们的‘儿子’,但现在你要的是‘半子’。”沈蔓抿了口水,“半子和儿子是不一样的,后者是对你这个人的喜欢,和安北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