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个路灯下,摊开手,冲路青雪说:“我们平分,你三块,我三块。”
路青雪俯身,只拿了一块放在嘴中,弯眸笑道:“姐姐吃过了,但因为是小韵给的,所以姐姐会吃一块。剩下的两块,姐姐再还给小韵好不好?”
她又捏了捏韵春的脸,感受到小家伙脸冰冰凉,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到韵春嘴边,说:“不过小韵先吃一小块好不?风吹着吃东西容易肚子疼,我们趁着风不注意偷偷一吃块,剩下的回家再吃。”
趁着风不注意这句话,在韵春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为那天,她张嘴吃下了路青雪喂的绿豆糕。含在嘴里的那刻,就好像赢了风。
那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后来就是,剩下的四块绿豆糕被路青雪收了起来,她的手又重新被路青雪牵起。
她们走在光少影多的小巷,巷子里每户人家都挂着红灯笼,地面交错着红色光影,地上还有鞭炮炸开的碎屑,也是红的,导致她们两人的影子都变成了红色。在远处的烟花下,影子手拉着手向家走。
那时她不知道路青雪要搬走,那天晚上她很高兴,就连看晚会被韵月琴抱着的时候,都牵着路青雪的手,没有戴手套的手,一直暖烘烘的。
那年的春节对韵春来说,是香香糯糯、入口即化、又绵又甜的绿豆饼味。
就算过去了多年,路青雪搬走了多年,她们断了联系多年,绿豆饼的那股味道,会在春节的那几天,时不时流转在齿间。
她还会买来一盒同款承载记忆的绿豆饼,在风中,趁着风不注意塞一块进嘴里。
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她总会吃到风。
她只赢过风一次。在路青雪面前。
绿豆饼仅限于味道,见不到的那个人,也仅存于脑海。
后来的歌舞晚会都没有那年的好看。
久而久之,韵春也不会再去看。
随着时间流逝,她没再想过赢过风,也没再买过绿豆饼,更没再想过被牵着的发热的手。
再后来,她甚至都没再过过春节。
因为两只手,都没有人牵了。
夏天的暖风吹拂过面。
韵春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巷还是记忆中的小巷,人却不再是记忆中的人。
她长大了。
可巷子没变什么样。
跟着记忆,韵春拐了三个街道,很快便来到了一扇红铁门前。显诸府
与路过的人家不同的是,路家的铁门两旁贴着的是绿色对联。
家里亲人过世,要贴除红色以外的春联,一般是白黄绿紫蓝中的颜色,时间两年到三年不等。
而今年,
是路青雪过世的第二年。
那淡淡的已经褪成白绿的春联,与记忆中的红产生了强烈对比。
第16章
门开了半扇。
韵春从中迈过,进了院子。
第一眼是震撼。
小院塞满了整个夏天。
院子里种了各类品种的花,此刻争相开放着,姹紫嫣红。
韵春脚步顿了一下后,在赏花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走进了院中。望着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与蜜蜂,鼻间是沁了蜜的花香。
赏心悦目到韵春的心跟着一起有了夏的颜色。
她伸出手指,拨弄了下离她最近的花骨朵,花朵颤栗了起来。
她想能种出这么多娇艳欲滴的花,一定很热爱生活。那是不是说明路阿姨和路叔叔…从路青雪去世的事上走出了一些呢?
在花朵哆嗦着抖落下了一片花瓣时,韵春抬脚,走到了正房的门前。
从玻璃向内望,韵春看见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身影。对方正坐在米色的沙发上低头编制着什么,茂盛的头发编了一个麻花辫侧在肩头,脸的侧边垂下了一缕发,渺渺中坠着柔。
韵春眸不自觉弯了弯,她屈指敲了下玻璃,在对方疑惑抬头时推开门,笑着喊对方:“路阿姨。”
望着低头走进来的人,路婉怡愣住了。她放下手中的竹编,缓缓站起身,望着来人出挑的身形与姣姣的样貌,不敢置信地低声喊:“小韵?”
韵春:“是我啊路阿姨,不认识我了吗?”
韵春走到路婉怡面前,将手里的果篮放到茶几。
看着愣神的女人,韵春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安慰。
那年她着急去看歌舞晚会跑着摔了一跤,就是路青雪把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后给她一个拥抱,说:“抱一下就好了,什么疼都会消失。”
韵春想不管发生了什么,面对失去女儿的路婉怡,她先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
而被抱着的路婉怡心灵发颤,面上拥挤出了愧疚与难堪。
一个短暂的拥抱,结束后韵春向后退了半步,望着路婉怡说:“路阿姨,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样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