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梦路青雪, 她却常常梦到那根红线。
而且还是每去一个道观,回去后就会梦到那根红线。
梦里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地顺着红线前进, 翻山越海, 领略了许多未曾见过的奇观。
好比之前结满石榴的梨树。
而这次的梦境, 韵春来到了一片望不到头的梅花林。林间有一条小溪,溪水涓涓从山上流下,从高至低的流水中,韵春看到了一条逆游的红色小鱼。不知道它为什么要逆流而上, 只看到它的尾巴不停歇地摆动。它不能停, 停下来就会被水流击退。就算是稍短的一截距离,也是它努力许久才游过来的。
风吹花落, 浓郁的花香萦绕鼻尖。
韵春被一落花吸引了视线, 不由地仰头望。
下一秒,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艳。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 好似一场盛大的雪景。
而纤细的红线在雪中,那样的亮眼、鲜艳。韵春不自觉地抬脚, 顺着红线一步一步向前走,仰头观赏着‘雪景’。
‘雪景’过于美丽, 韵春看得出了神。以至于她没注意脚下的石子, 不小心绊了一跤。没有跌倒, 只是身子闪了个趔趄。稳定身心后,韵春无意间抬眸。
前方树影间梅花花瓣阵阵, 而在花瓣间,好似有一曼妙的身姿。
红线的那端,就在它那里。
熟悉的身影让韵春大脑在一瞬间宕机,身体变得木然无法动弹。可就在她盯着林间身影,努力辨认对方是不是路青雪的时候,一朵梅花从韵春的眼前坠落,遮挡了韵春的视线。
一秒的时间,当韵春再次望向前方,那身影早已不在。
韵春起身向前跑了两步,到了那身影刚才在的地方。可除了梅花,什么逗没有。韵春恍惚地想是她太想路青雪了,所以看花眼了?
每次梦境都很短,这次也不例外,还不等分析出看到的到底是人的身影还是错落的梅树构成的影,她就被一道电话铃吵醒。
电话是韵月琴打来的,问她晚上几点能到家。不用说韵春都能猜到韵月琴的意思,她说:“不用等我吃饭,你和徐阿姨先吃,给我留一口就行。”
然后才对韵月琴说了回去的时间,简单聊了两句,韵春挂断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里她自己的脸,韵春细细回味着梦里所看到的。
是她看错了吗?
韵春偏移视线,将目光落在梦境里她系着红线的手指。
不管怎么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梦境里看到身影。
虽依稀难辨,但……会是路青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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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
千山站在梅树下,低眸望着坐在她面前的路青雪,对方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头发编在一侧,知性矜雅。
面对千山,路青雪好似没有看见,一直低头看着她的手。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手旁的红线。
之前同性相斥般只要路青雪一靠近就后退的红线,此刻虽然没有缠在路青雪的手指上,但却像被安抚的炸毛猫,轻轻地贴在路青雪的指间,供路青雪把玩。
“你还有回头的机会。”千山沉默良久,说道。
路青雪眸光闪动,视线依旧停在红线上,她顿了几秒,没有直面回答千山的话,而是开了另一个话题。
“之前一直是大人你和我打赌。不如今天,我来和大人打一个赌?”
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路青雪才缓慢地掀动眼皮,望向千山。
浅淡的眸中只有寡色,未多出其它的神色。
尽管这样,千山却还是看出了路青雪眸里的另一抹变化。那是远比五年前的稳重还要沉淀的神色。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口,看不出它有多长多高,看不到的深邃。
五年的时间对千山来说是眨眼而过,可对路青雪来说不是,千山不知道原来短短五年时间,可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路青雪在五年里,做了她百年都不会完成的事情。
而她居然现在才察觉。
她将路青雪关在这里,只祈祷一切不会太晚。
敛了敛心神,千山低低:“什么赌?”
路青雪举起右手,瞥向攀附在她食指上的红线,语气如同水淡而无味,可又如水甘之如饴,“就赌它会不会系在我手上。”
千山一噎,虽然把路青雪关在这里她出不去,可韵春命簿来之前她看了,昨天还留有淡痕的‘有缘无分’四个字,今天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韵春和路青雪之间的命运指向完全改变。
这根红线,系在路青雪手指只是早晚的问题,除非…
除非红线那端的人放弃。
但红线那端的人会放弃吗?
她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这五年,开了鬼眼的韵春一次次不放弃的寻找,一次次生闯冥界。也是路青雪五年来背着她,默默召集游荡在外的孤魂,有了随时能和她抗争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