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吗?”庭筠问。
“北境的事,还有一些地方要商议,得去他们的府邸一趟。”介嗔痴握了握她的手指,随后轻轻放开。
庭筠闻言,点点头,“自己多加小心。”
随着车帘落下,庭筠便与他就此分开了。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入了城门,驶在高墙之内,似乎听到扮作成马车的侍卫,自言自语了一句:两边哪来的血迹啊这是?
正在休憩的庭筠,便缓缓睁眼,抬手推开了车窗,望向马车右侧的宫道。
因着不在车道之上,而是靠近宫墙,落了白雪的地方,便没有什么遭到破坏,那红色便显得异常醒目。
庭筠将目光前移,便见前方,有个单薄的身影,正贴扶着墙艰难地移动着,血渍便是自他的脚上流出。
待到更近时,庭筠才发现那人穿的是官服,只不过瞧那颜色和纹样,官阶应只是中等。
他一瘸一拐走着,丝丝鲜血从他左腿流下,染红了一片衣角。
似是听见了马车的响动,他便更往里挪了些,侧过身来,低头朝车道方向行礼。
在马车将要驶过他时,庭筠瞧见了他的脸。
张之川?
“停。”庭筠随即开口。
马车稳稳在那人身前停下,他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谦卑地躬着身,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举。
庭筠记得,他是今年的探花。琼林宴上,庭筠曾远远见过他一眼,在众多锦衣华服的新科进士和官员中,他衣饰朴实地近乎格格不入。
他独坐在席间,纵然是被安排在角落,脊背也仍旧挺直,布菜的宫女端来瓜果时,他朝她微微颔首,礼貌地道了句谢。
庭筠看向他受伤的左腿,拧了拧眉。
录事尚书,是个有名无实的官职。
寒门贵子,在这腐朽多时的朝中,被污泥挤压进不见天日的角落。
她放下车窗,拿起一旁的伞,起身走出了马车。
张之川见马车还未曾离去,也并未有什么指示,便在听到车帘掀起和渐进的脚步声后,微微抬起了眼。
视线从浅白一层的雪地再到绣着青鸾的裙摆,再看到面前持伞之人的面容时,张之川立刻准备弯膝行礼,“参见公……”
因弯折而传来剧痛的左腿原是要继续下蹲,却被眼前之人拖住了手臂,阻止了他这行至一半的礼。
她将伞倾斜而来,遮蔽了湿冷的霰雪,望着他淡淡一笑:
“张大人,捎你一程如何?”
——
凝安殿中灯火通明,赵灿羞怯又难掩激动地在殿内徘徊,时不时抚上自己的腹部,面色便更加喜悦。
她不断地望向殿门外,期盼着那抹熟悉身影的到来。
因着高昂的情绪,赵灿感到心中难以平静,喉间也涌上渴意,便转身到桌面上欲倒一杯水来喝,但发现是冷的,便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她如今,各方面都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动静,赵灿便立刻回头,往那边快步走去。
“陛下!”
她欢快如燕,一头扎进来人怀中。
“你终于来了,我想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你,你一定也会高……”
被她拥抱的人却并未接下她的,而是打断道:“所有人,全都退下。”
赵灿虽有些莫名,但私心又觉得只有两人,便也能更好的分享喜悦,这么想着,更是忍不住搂的更紧了些。
待宫人推退去,殿门被高公公严丝合缝地关上后,赵灿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陛下,我有孕了!”
她握住他的手一同放在腹部,“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合该告诉你这样一件喜事,我们真多年,都未曾孕育过生命,如今,也算了终得圆满…
这里,有我们的孩子……”
赵灿激动地说絮叨着话,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始终未发一言,连被她握着的手,也是无动于衷。
她有些不知何来的慌张,便立刻抬起了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眼中尽是冰冷,
“孩子?”谢闵附身逼近,声音森凉:“那真的是朕的孩子吗……”
赵灿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般:“你在说什么啊,陛下……什么意思……”
谢闵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赵灿一惯听不得阴阳怪气,大声怒道:“你怎么能这样羞辱于我!这当然是真的!不是我们的还会是谁的孩子!日子也是对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