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您……”
楚矜言终于受不住那种湿漉漉的小狗似的眼光了,总算是松了口。
“去便去罢,”他无奈地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路上与我同乘便是了,只是北疆确实苦寒,不比京城,我们去是要吃苦头的,到时候可不许哭鼻子。”
裴几道笑着撇了撇嘴。
很奇妙,他家公子总把他当做什么需要保护的小孩子,有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会发生奇妙的倒错,一点都不像是主仆。
但他只是欢呼着一把抱住公子,就像个真正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十五岁的小孩子。
雪客被挤到了,好容易挣扎出来,身上雪白光亮的毛都变得毛蓬蓬的,气得啾啾直叫,绕着他们两个乱飞。
最后,楚矜言只是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个大号拖油瓶,上了前往北疆的车架。
是徐双林亲自将他送到准备开拔的军营中——楚矜言是要与五千轻骑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驰援前方占战局的,而徐统领此次负责押后运送粮草辎重,不与皇子同行。
与楚矜言一同走的,是个三月前换防回京修整的游骑将军,从五品衔,姓顾,年纪不大,皮肤黑红,虽很容易能看出他脸上对前方战事的担忧,但在看见楚矜言的时候,还是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敌意。
楚矜言:“……?”
裴几道横跨一步,挡在他前头,对那约莫二十来岁的小将军凶道:“看什么看!”
对方就把视线转开了,几乎不加掩饰地轻蔑一笑。
登时,连徐双林都有点尴尬起来。
“顾长吉,你给谁甩脸子呢,不得无礼。”
楚矜言却觉得有些有趣。
他很少见到这样吧情绪都鲜活地写在脸上的人——裴几道或许算一个,可裴几道也不是对谁都如此,那小子很会看人下菜,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别的时候却是个滑溜溜的人精。
这个顾长吉却不一样,虽然以他的年纪,即使同时考虑出身,能坐上这个位置,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可不论如何,眼下在名义上,自己总是他的上司。
倒是嫉恶如仇啊。
楚矜言也不放在心上,只温温和和对徐双林道:“麻烦徐统领了,后方杂事颇多,不宜久留,便先回吧。”
徐双林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顾长吉一眼,这才抱拳:“殿下,军中都是些粗人,若是冒犯了您,尽管打骂他们就是,但军情紧急,还请尽快赶到荆云。”
楚矜言点头:“统领放心。”他带笑看着顾长吉,“顾小将军是性情中人,我倒很觉得亲切。”
顾长吉颇为嫌弃地看向一旁,徐双林却松了口气。
他是早把灵魂都卖出去的人,从前他的主人是谢家最后的小姐——当朝的皇后,而不久之前,他的主人变成了二皇子楚矜言。
这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他只听那令符主人的号令而已。
但徐双林见多了人,他很容易感觉到,楚矜言跟谢小姐不一样。
他所图谋的,是更大的东西。
徐双林很快判断出他的新主人不好惹,心机深沉,手段强硬,偏偏外面的人却大都以为他是个病恹恹的面团子……徐统领不明白,并大为震惊。
反正,顾长吉若得罪了楚矜言,怕是没好果子吃的。
徐双林一走,顾长吉更是不想装了,挑剔地看看楚矜言,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臂,打算扶他上车架。
楚矜言也完全没有立威的意思,很合作地借了力,登上高高的马车。
倒是裴几道又瞪了顾长吉一眼,自己一用力,直接跳了上去。
时间确实紧迫,主仆俩刚刚坐稳,车队便按时启动了。
楚矜言掀开帘子,回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
他此次离开,牵挂的也无非就是母亲,但母亲多年卧病,身体实在不好,总不能带着她前去北疆。
好在景元帝不知道是终于良心发现,还是念着他们的“交易”,打算好人做到底,竟然允了母亲去外祖家暂做休养的请求。
母亲带着李嬷嬷,又身在郑国公府,在自己回来之前,应当是出不了差错。
楚矜言定下心,放下了帘子。
看见裴几道还在生闷气。
“你与他置什么气,”他无奈道,“这次的事情,他们都定为白将军忧虑,以我的身份,本来前去北疆就不可能一帆风顺。”
裴几道气鼓鼓地:“我就是不明白,公子,您这么帮他们,为了镇北将军那真是把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他们非但不感谢,还摆出这副样子……若是没有您,白将军的命才真的是谁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