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那往生刀威力无穷,若是被我拿到……”
“传说哪有真的?怕是编来唬我们的!”
人群中窸窣交谈声不绝,易渡桥听了满耳朵的心怀鬼胎,丝毫不觉着意外。
她并未掺和进这滩浑水里,藏在手心里的沉墨印微微闪着光。
断月山庄中,齐瑜听完易渡桥传来的消息,正一手托着灵石急匆匆地穿过小路,另一手并指为笔,飞快地在道路周围刻下复杂的符咒。
“传信襄平,边地五城不想死就全城戒备。”
她头也不抬地对身旁的下属说道,“护山大阵再换灵石,有天元就换天元,没有就换月息,快去!”
那下属没动。
齐瑜似有所觉,转首道:“你……”
她记得那人的来历,被问天阁追杀得走投无路的邪修,在这个世道里,与他有相同来历的邪修多得数也数不清。
也是最容易仿冒的来历。
他在一个雨夜倒在了断月山庄门口,被齐瑜亲手捡了回来,灌了半个月的药吊着命,终于把人喂醒了。
于是齐瑜多了个副手——算账算不明白的那种。
此时此刻,她被亲手救回来的副手洞穿了胸膛,喉咙里溢出腥甜的鲜血,把想问的话都呛在了喉间,唯有苍白的手颤抖着向上够去,试图抓住那邪修的袖口。
齐瑜的喉间咔咔作响:“咳咳……”
问天阁,天枢学宫,愁杀人……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那邪修像是知道齐瑜想问什么,躲开她不住发颤的手,简明扼要地说道:“愁杀人的手比你想得要长。”
齐瑜蓦地睁大了眼。
她知道愁杀人要做什么了。
她竭力地翻过身,十指狠狠嵌入地面,几道稀薄的灵力朝那邪修的后背刺去。
不许去……!
那邪修随手拂开了灵力,头也不回地往山庄深处走去。
齐瑜的瞳孔逐渐涣散,试图往前挪动一寸,再一寸。
山鬼一脉与旁的修士不同,易渡桥的灵体埋在断月崖中,只要灵体不灭,在寿元耗尽之前便不会消弭。
换而言之,断月崖就是易渡桥的七寸。
齐瑜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那张沉墨印,字迹几乎没一笔是连着的。
那是个“走”字。
易渡桥没看见齐瑜最后传来的消息,她不着声色地觑向周围上山的修士们,一块山头上几乎要站不下。宿火峰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想来白阔他老人家若是得见这番盛景定能瞑目。
来齐了。
在天枢学宫的最后一位筑基弟子踏上宿火峰的刹那,易渡桥笃定地看向站在众矢之的中的崔漱冰。
就算蝼蚁聚在一起也能咬死人,何况是一帮活生生的修士。
而崔漱冰不退不让,将修士与炼器炉隔绝在两侧。
易渡桥的心头一动。
人行于世,唯有“自然”二字最难。崔漱冰性子纯然,似乎毫无所求,又似世上安宁皆是他求——在那条仿佛天命注定要踽踽独行的路上,崔漱冰是否也在途中?
周遭忽然暗了一瞬,镇山神器似的崔漱冰也被黑暗吞没在了里头。他高声道:“何人!”
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取往生刀的人。”
话音未落,他一把掀开了炼器炉盖!
那人隶属何方势力已然不可考,炼器炉打开的刹那,他整个人被热浪卷了进去,声都没出就被炉火燎成了一把焦黑的骨头。
往生刀踩着黄泉路出了世,宿火峰上飞沙走石,天上的月色和地上的残垣纠缠得密不可分,天地都被一把刀拢成了一线,随后不等人眨眼,雪亮的刀光便又将那一线天地劈成了两半,那光太盛,像浸了血。
易渡桥的神魂都为之颤动了一瞬,而后她意识到不是她的神魂在颤,是整座宿火峰!
修士们不约而同地展出本命法器,接二连三地往往生刀的方向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苗疆也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宿火峰的颤动。
陶家峰的后山上,徐青翰和方絮远远对了两招剑势,忽然间,两人均往后山中一处不甚起眼的角落望去。
那角落早就重归平静,但徐青翰无比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声音——属于杨柳剑的剑吟。
往生刀出世,杨柳剑似有所觉,遥遥相和。
他顿时往那处角落里冲去,果不其然,那处有个不为人轻易所察的入口。而在入口旁边,剑冢两个字清晰可见。
徐青翰大喜,当即钻了进去。
方絮紧随其后,纸人吱哇乱叫地在她身后缀着,又被她一道符咒轰开几分。没了青霜剑的确麻烦,方絮啧了声,眼见就要强行冲开经脉,却听一声断喝,再熟悉不过的琢玉剑光劈落下来,将最近的两个纸人腰斩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