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变得更冷,不答她的话,反问道:“你先前如何应答我的?”
“……”
叶浮光呆呆的,终于回想起自己之前让沈四他们飞鸽传书时在里面给这次行动画的大饼,信心十足、打着包票画“要让苏挽秋有来无回,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何况我还有神医在手,保管毫发无伤”之类又大又圆的饼。
姗姗地,她倏然打了个冷颤。
刚想开口,又打了个喷嚏。
俨如一只落水鹌鹑的狼狈样,让沈惊澜都无法再说出更重的话,只能臭着脸撇开脑袋,吩咐来问她身份的那个护卫:
“找间干净屋子,让人烧些热水送来。”
护卫脸上写满了疑问,然而姜雪那副魂游天外、被刚才的劫.持事件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显然不可能回答他,而这个下命令的语气又是那般理所当然,似乎天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他情不自禁低头应答:
“是。”
……
一盏茶后。
叶浮光在关上窗户的屋子里,用铜盆里的温水洗干净了面上层层的妆,很奇怪,在别人面前能轻松扮丑、甚至还对这副相貌怡然自得的她,在看到沈惊澜那张冷冽且完美的面庞时,莫名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对着屋里的镜子照完自己原本那张脸,在那浅浅粉色残余的时候,她将潮湿的衣衫褪下,转身往冒着热意的木桶走去,才刚跨入桶中,原本站在屏风外的人就绕了进来。
那股肃杀之意未褪的冷冽如刀锋,让叶浮光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头去,结果恰好就被沈惊澜抬手扣住了下颌。
她坐在水中的身子不由跟着往上倾了倾。
温热的干净帕子擦上她脖颈间的伤痕,在她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的表情里,站在桶边的女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现在知疼了?”
“……”
叶浮光鼓起面颊,从她重逢之后的三两句里就猜出她心情不好,不敢触她眉头,只是从水中伸出两条手臂,想要环上她的腰。
还没碰到那斗篷,就被对方淡然制止,“想弄湿我?”
“……”
小狗闷闷地摇头。
或许是太久没见,又都忙于正事,倒是比之前更容易被撩拨得情动,白色的雪花在这方寸之地寥寥落了下来,她红着脸摇头,只能把掌心放回桶沿,像小动物搭在边缘的两只爪。
任由沈惊澜替她擦干净脖颈上的血渍,又缓缓上药,在氤氲的水汽里,叶浮光只能抬着脑袋去描摹那张许久不见的面庞。
不知是海上的风太凉吹得,还是这夜太冷,站在她面前的人脸上有些血色不足。
叶浮光闻着自己身上的药味、血味,看她略显削瘦的侧脸,还有那双比从前更锋锐、却也更凝练的凤眸,安静许久,忽然出声道,“要不要一起洗?”
沈惊澜替她系纱布的动作顿了顿。
随后,故意扯着纱布交叠,将小姑娘勒得片刻喘不过气之后,又倏然松手,重新将纱布弄松,在叶浮光面色变得更红的时候,不紧不慢地答:
“老实点,没有这种奖励。”
-
叶浮光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飞快地洗完了澡,衣衫都没怎么系,绕过屏风就去看坐在桌边、仍是一身斗篷的女人,有意道,“我让人来换一桶水。”
“不必。”
沈惊澜指尖拂过杯沿,慢慢答道。
“为何?”叶浮光走到她身侧,枫色的衣衫领口敞开,热意将她身上用的皂角香味散出,她胆子比方才大了不少,似乎认定了什么,单手按在桌边,倾身道,“因为你受伤了?”
沈惊澜指尖停顿,眸光蜻蜓点水地掠过她的神色,薄唇一勾,只道,“小伤。”她又没有这只小狗这么细皮嫩肉。
叶浮光:“?”
她信不了一点这些武将嘴里的“小伤”,当即就去揭沈惊澜的斗篷,虽然对方制止得很及时,却不妨碍她眼尖地看到脖颈下方的纱布,层层叠叠,比她自己身上的厚很多,一看就知不是轻伤。
叶浮光被吓得瞪圆了眼睛,条件反射就想出门去问护卫们到底有没有把沈四和叶渔歌捞起来,刚转身,又被拉住——
“戴上这个。”
那个苇帘斗笠被推了过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此时是以真面目示人,匆匆将那斗笠往脑袋上一扣,就打开门去问护卫,这才知道那两人早就被救了起来,先前她被劫.持时就想出手,不过最终被打断,而今也各自在屋里。
护卫得了指令去请人过来,叶浮光将门一合,转身质问,“你不是也答应我会照顾好自己吗?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最近熟读兵书的小狗倒是懂了什么叫做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