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羡慕人家有人陪。
她放弃托在腮边的手,直起腰来望着辛乔:“我这么软弱,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都不像你妹妹?你别生气了,我没要琨钰姐姐的任何礼物,我也没要她请我吃饭,晚饭是用我的零花钱,点了咱家附近的那家麻辣烫,双人套餐,打折,四十五块钱……”
辛乔吐出一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也很软弱。”
“啊?”辛木懵了,没想到她开口说的会是这个。
辛乔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很软弱,所以你是我的妹妹。”
也是无比艰难地张嘴,才对周琨钰说出“绝不跟你做朋友”。
也是无比艰难地往前,才没有回头去看周琨钰的背影。
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强。
辛木虽然不知她的这些理由,但吸吸鼻子,为她的这句话感动了。
辛乔诚恳的说:“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快乐呢?我是全天下最希望你快乐的人。”
“我知道。”辛木小声说:“对不起。”
“只是……”辛乔想了想该怎么表达。
辛木替她说:“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嗯。”辛乔点点头:“说到底,她跟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
“我知道。”辛木站起来:“老姐,我先去洗澡了。”
“好。”
辛木走两步又回了一下眸:“谢谢你回来。”
像怕辛乔听清似的,飞快钻回自己房间拿睡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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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木是临着春节出生的孩子。在她出生的时候,辛乔以为她这一生会拥有很多的爱,很多的温暖。
辛木的生日一过,春节便真的近了。
此时,周家别墅。
沈韵芝正跟帮佣阿姨交代:“再去稻香村打三套点心匣子,我上次算漏了人,每年一次的事,礼数不周到可不行。”
阿姨:“好,我明天再去一趟。”
周琨钰坐在茶几边,端端正正的,叉起一块梨。
周承轩这两日感冒,早早便去歇下了。客厅的气氛略比往日松快些,沈韵芝交代完,挥手让阿姨去了,转了转腕间的和田玉镯,问周琨钰:“今年真不回南方过年?医院里就有这么忙?”
代珉萱也在,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抬眸,听着母女俩的对话。
周琨钰笑道:“是忙,脱不开身。”
“没想到爷爷也同意你不回乡祭祖。”
周家是南方来的望族,世代从医,每年春节回乡祭祖是比天大的事。就算周济言在国外再忙,年三十这一天也一定回国,哪怕只待一夜便匆匆离开。
所以当周琨钰在夜宵餐桌边,对周承轩提出今年医院事忙走不开,沈韵芝只当周承轩一定会驳回她。
没想到周承轩点点头:“忙便罢了,你留在邶城吧。”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准了。
周琨钰由此更加确信,周承轩一定知道有人来找过她与代珉萱这件事。她提出不回,正因为周家世代从医,那些春节时供奉的祖辈牌位,敬的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这种天理,循的是“欲救人学医则可,欲谋利而学医不可”这类古训。
她跪不下去,也拜不下去。
周承轩像上次拿话点她一样,这也是在点她,如若她对那件往事有什么异议,她大可以在家族被边缘化。
吃完水果,代珉萱起身告辞。
沈韵芝多问一句:“阿萱,不等阿言了么?阿言说今晚忙完有空回家一趟。”
周琨钰的大哥周济言,代珉萱那人人称道的未婚夫。
虽然青梅竹马,但周济言长居国外,说到底,两人并不相熟。
代珉萱垂眸站着,目光落在周琨钰的膝头:“不等了。”
“也罢,回家祭祖,你们总是有时间聚在一起的。”
在她们说话其间,周琨钰已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代珉萱出了客厅,快走两步:“阿钰。”
周琨钰回眸。
从代珉萱的视角看过去,院落里有皑皑的积雪,周琨钰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站在廊下,似乎要与雪天融为一色,昏黄的置景灯打在她脸上是暖的,可她自身的底色又是冷调,一张脸泛出玉一般的光。
雪片仍在茸茸地落,落进她琥珀色的眼底,她看上去在笑。
可代珉萱问自己:她是在笑么?
她到周琨钰身边:“你,今年不回南方也好吧。”
她怕周琨钰做出什么一时冲动的事。
“自己留在邶城,开心一点。”
周琨钰挑了挑唇角:“你开心么?”
“什么?”
“回乡拜那些当了一辈子良医的祖先,还是跟我大哥一起拜,阿姐,你开心么?”
周琨钰那双清润的眸子直直瞧着她,代珉萱在代家长大,显然不适应这样直白的眼神,莫名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