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注意到,这话说出后,司翎萝蓦然苍白的神色。
你怎么能用今世的情分截断来生呢?
廖冰绮默然无话。
三年前大梦初起前,就有人劝过她。
旱妖的梦之所以真实,是因为一切的情缘关系都会对应现实,而现实中她和靳羽只生死之隔,在妙乐乡中也绝不会改变。
这三年,已经弥足珍贵。
她会想要来生吗?
久未出声的司翎萝突然说道:“她是苏目湘时,之所以去守诏狱,是为焦大、也就是你的大哥腾位置,让焦大跟着赵凡渊做事,国公府再没落也有能顶事的。否则你就要嫁去赵家。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廖冰绮眉头皱紧,忽然扯住床帏,正要拉开,却没忍心,便紧紧抓着不放。
“我知道。”
她沉着声,认罪一样。
司翎萝道:“那她嫁到廖府的原因,你肯定也知道了。”
廖冰绮道:“……我知道。”
司翎萝指出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绍芒很快也想清楚了。
靳羽只嫁到廖府,明显是有隐情,那隐情必然和廖冰绮有关。
三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又加重了眼色,让廖冰绮更加把头低下去。
那些事已经很久远了,可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像是近在眼前。
她就是焦拂雪。
她是牺牲品。
她是卑贱的踏脚石。
她要被父亲送到符离嫁人,据说符离有个修仙家族,祖上攒下来的名望还有些许可以挥霍,若结成了亲,可以帮大哥在落枫岛节节高升,之后甚至有可能去璇衡宗做什么宗师的亲传弟子。
父亲十分心动。
廖冰绮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当着面当然是表忠心:“能为大哥做事,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嫁个人呢,女娘早晚要嫁,我却格外光荣呢。”
她的话把廖家父子俩捧的不认路,定亲那晚,两人双双醉在水榭,次日起来就准备送亲事宜。
日子定在中元节前夕,还有大半年时间,廖冰绮早就打算好,非要在送亲那日逃走不可。
她一定要让廖府丢脸,是一种壮烈的报复。
她计划到一半,廖景明就送了信来,让她背着金铢去落枫岛。
有此插曲,实在是天命注定。
她在船上遇到亡命赌徒,将要身首异处时,巡海的靳羽只出现了。
那把红伞,卷着海风,从她头顶飞过。
她是真心认为,靳羽只漂亮。
她让她那么心动。
短暂的做了师徒,她什么也没学会。
倒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她始终认为,有比学艺更重要的事。
每日清晨,她都要做好早膳去候着,靳羽只看到她时,总会无声叹息,觉得自己收的徒弟不太机敏,大为费心。
当廖冰绮发现自己越是一无是处,靳羽只就越是关照她,她就索性什么也不学了,甚至装的蠢笨,任何问题都要缠着问个十来遍才肯罢休,
靳羽只有时看透她的诡计,但不知为何,也由着她这么做了。
直到靳羽只再次巡海,这次却带了伤回来。
廖冰绮看到那个伤口,眼泪就停不下来,她哭的很难过,帮忙换了药后,就死死抱着靳羽只不撒手,脸埋在靳羽只胸前大哭。
为什么没人发现她受伤?
她这么好,岛上的人全都瞎了眼。
在廖冰绮眼中,岛上的所有人本该是靳羽只的信众。
这本该是师徒情分更进一步的契机,但世事多变,家中来信,催着廖冰绮嫁人。
第61章 “起因在我。”
师徒二人夜半对谈。
此事就让廖冰绮明白什么叫悔之晚矣。
她自小没受过什么好的对待, 唯一的意志都用来抵抗那些小恩小惠,比如父亲对廖二恨铁不成钢时,转头甩她一耳光, 她成了廖二的盾牌,次日父亲又觉得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娘, 还有些用处,便来致歉, 还带了些廖二看都懒得看一眼的陈茶, 说昨日手重了, 让她切勿计较,她温柔软语说着宽容体谅的话,话里话外只表达一个意思,能为哥哥们付出点什么, 那简直像是被女娲选去补天那样荣幸了。
但一转头, 她就将陈茶倒进二哥的恭桶。
她才不蠢, 一巴掌打完再给颗恶心巴拉的糖, 她稀罕么?
可能是因为大多与她经历相似的人总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小恩小惠,叫人家给挟持了, 最后弄的惨死人间,悲惨悲惨。
她自认为自己绝对且永远清醒。
而当意志力只用来抵抗一件事,对于另外的人事就又松懈了。
那夜, 作为师尊的靳羽只与她促膝长谈。
她太爱师尊, 又敬又爱,没有防备和盘托出。
把自己的皮肤一层层撕开,剔除血肉, 拣到受伤的筋骨, 捧到靳羽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