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看上去挺成功的男人偶尔会来看她,跟她说几句话。
十个月之后,钟涵瑞出生了。
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张肄业通知。
她消失太久,无故缺课半年,也没有提交相关证明,学校只好责令她退学。
她没有精力去质疑这项决定,也许她不甘心,但她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正嗷嗷待哺,她知道自己没机会继续未尽的学业了。
就这样,她断绝了与家里的联系,在城市里四处找零工,独自漂泊,慢慢抚养钟涵瑞长大。
那个男人和他母亲没有结婚,始终没有,钟涵瑞从学会开口说话起,那个人便叫“叔叔”。
他没有爹,只有妈妈和叔叔。
叔叔是个有能力的生意人,是厉害的大老板,总是很忙,鲜少才出现一回。
他妈妈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每次叔叔来时会准备一桌子好菜。
过了几年,他和他妈妈有了住所,不用为了涨价的房租四处奔波了,他们从叔叔那里得到了一间小房子。
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母亲抱着钟涵瑞一遍遍叮嘱,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她考上了大学却没能毕业,那是她终身的遗憾。
钟涵瑞听话地点点头。
他在学校很努力,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别人爱打游戏爱踢足球,他总是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老师说他不是有天赋的那种人,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他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钟涵瑞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
时间一年年过去,一切进展都还算顺利,他最终在十八岁时考上了本地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已经比她母亲当年上的那所好得多。
他被称为别人称为学霸,他觉得他的母亲也应该会觉得圆满。
可是那之后没多久,有一天他正坐在干净漂亮的教室里上课,突然被辅导员通知,说他母亲入院了,让他赶紧过去。
钟涵瑞吓坏了。
他赶到医院,医院的人告诉他,他母亲自杀未遂,幸亏邻居闻到了煤气的味道,及时叫了救护车,才捡回一命。
钟涵瑞走进病房,母亲已经脱离危险,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整个人如同死寂。
他叫了她一声,她睁开眼,用一种钟涵瑞从未见过的空洞眼神盯着他看。
“你长得和我很像。”她忽然这么说。
“还好。”她又说,“你不像我。”
一句话前后矛盾,钟涵瑞想她还没有清醒。
他不理解,问:“你为什么要自杀?吓死我了。”
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他也如她所愿上了很好的学校,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母亲看了他很久,也许正是因为她此刻神志不清,她向儿子吐露出了那个隐藏十多年的秘密。
当年和“叔叔“在一起,她是被强迫的。
那天她只不过是下了课和同学一起去酒吧,她是个乡下人,那种新鲜地方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第一次去,充满了兴奋。
她那天还照着同学的样子化妆打扮了一番,没有扎麻花辫,而是把卷曲的头发散开,穿了一条浅色的碎花裙。
她本来皮肤就白,虽然长得普通,但好好收拾后也算清秀。任谁看,她都已经是个洋气的大学生了。
她和同学一起去了店里,喝了很多杯酒,别人让她尝的她都愿意试试,她那一刻从没这么觉得生活真美好,她很庆幸自己考了出来,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
她果不其然地喝多了,放声大笑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又请了她一杯。她痛快饮下,面前的人影开始模糊,她浑身发热,然后被那个男人一把抓进了怀里。
她从没有和异性离得这么近,她很害怕,想要挣扎,力气却压根没法和那个人抗衡。后面发生的事情便几乎是板上钉钉。
就是那一晚,她有了钟涵瑞。
她刚刚开始盛放的人生急转直下,被强扭进了另一个方向。
事情发生以后,她羞耻到不敢与任何人提起,也害怕因此被瞧不起,一日日拖着。
没过几天,那男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的学校,她和同学一起走到门口时便被男人堵住,她慌急了,生怕掩藏的秘密暴露,在同学的起哄下脱口说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于是起哄的声音变成了羡慕,男人那天开了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校门外,他看起来很有钱,也至少不算太老。
她被揽着上了车,于是那天理所当然地,他们又发生了关系。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不知所措,这一次她甚至是半推半就的,结束后她得到了一只皮包。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包,是柔软的牛皮质地,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