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郎。”
在二人即将离开之时,扶以言叫住谢湛,他请求道:“还请你多关照她。”
能在入狱当日就破例让小女进来探望,扶萱可以不知是谢湛的私心,扶以言岂能猜不到?
堂堂一个少卿,尚未提审他这个嫌犯,便亲临了他的牢房,不是做给狱吏们看,还能是什么?
待亲事退,两家就再无瓜葛,冷清的谢六郎却对这个爱女又是舍身相救,又是出手帮忙,除了那点子心思,扶以言也想不到别的缘由上。
如今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大哥一时半会回不了,扶家,尤其是他最为牵挂的扶萱,此刻若能得他相护,并非坏事。
谢湛闻言看过去,对上的是扶以言殷殷期盼中无可奈何的目光。他叫他“谢六郎”而非“谢少卿”,谢湛多少猜到了意思。
他未言一语,抬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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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被众人疼爱,除却进建康城后受诸贵女排挤、得谢湛退亲,扶萱本就是一个尚未经过人生波折的女郎,不知万事艰辛。
短短三日,接连突遇惊马、堂哥被刺杀、父亲入狱这番重大变故,说她不怕,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始终记得自小伯父便对她常说的一句话——萱萱莫怕,凡事有伯父呢。
按以往的经历来看,无论是退敌这样的国家大事,还是救治她的小宠物这样的家宅小事,伯父始终言出必行。
世间万事,伯父仿若都能处理。
故而,至今,虽父亲身陷囹圄,在内心深处,她始终认为,待伯父回家,现下一切的难事都会烟消云散。
有着这般憧憬,再看到方才父亲的几多自信,她虽存着担忧,到底,心情还是晴霁了几分。
是以,从大理寺牢狱出来后,再抬眸见谢湛时,扶萱朝他道谢的面上,虽没有笑容,至少也不再满面愁容、细眉紧蹙。
见她如此,再看见未被眼泪模糊住的熠熠发光的眸子,谢湛心下甚慰,“嗯”了声,欣然接受她的道谢。
此事上,她是该谢他。
可扶萱听了那守卫的话,只当谢湛这位少卿有权限放她进去,不知尚未定罪之人不可被探监,自然也不知谢六郎已为她徇私了一次。
想起父亲的旧疾,扶萱朝谢湛请求问:“我可否给家父送些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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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谢湛:真是个祖宗,拒绝不得,还说不得。
第67章 第063章 得寸进尺
谢湛这建康城远近闻名的“酷吏”名号并非白叫的。
因自小养尊处优,可以说,几近所有的赠礼都入不了他挑剔的法眼,以钱财去贿赂他,无异于投石入汹海,水花都溅不起来一个。
性子上,又是清冷孤高,除了那王六郎和周六郎,谁要说跟他有所交情,压根是痴人说梦。
就说那大多数男郎都没甚抵抗力的风月之事上罢,他亦是不沾半点。
送女郎的也不是没有过,只他这个“芝兰”长地太清正,就他那脸杵在那,眼中嫌弃一睨,鼻腔中再冷冷一哼,那些往上扑的女郎都要自惭形秽,不战而溃。
真碰谁,倒像旁人玷污了他似的,也不知是谁受益。
更何况,那次之后,礼不仅没被收,那赠礼的还被扣了个货贿公行的帽子,一锅被端,没落到好下场。
久而久之,这谢少卿在外的名声,好听一些的就是冷心冷情,实际上,不过是心狠手辣。
简单来说,他是一个没有突破点的人,故而,人们很少自讨没趣地去突破他。
这便意味着,真正到他眼前求情的人,实则少之又少。
偏偏这扶萱,今日张口就来两回。
谢湛心中一哂。
不知该说她是无所畏惧,还是有恃无恐。
总之,倒是惯会得寸进尺。
他倏然想起在刘府芙蕖晏那日,她也是这般磨人,先让他背,待他应下,她却又不干了,进而让他抱她。
然,这回,他不得不拒。
扶萱看着谢湛的脸,淡金色的日光下,他如常一般,眉目俊朗,墨眸幽凉,面色喜怒不辨。
他只要不开口,她根本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若是往常,她也不会这般厚颜到接二连三求人,可此刻,阿父的身子由不得再被折腾,她想,谢湛都可以带她进去,或许送药之事上,还有希望。
正当她心中升起侥幸之时,下一刻,谢湛便将她的侥幸一掌拍地烟消云散。
只听他不容反驳地凉声说道:“不行。”
人将将入狱,还没被提审便有人送进去东西,这传出去,还怕人不知他对这扶尚书特殊关照么?他倒是不怕旁人多言,只这扶以言的案子,略一思索便能猜到,牵连的东西恐怕不少,此时他再牵扯进去,往后再想厘清真相便会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