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亮眸愤怒一瞪她,扯了扯嘴角,却还是将手背挨靠上了扶萱的肚子。
几步远观望着二人动静的谢六郎这才迤迤然行来,一手搂住扶萱腰侧,一手落在她肚子上感知动静,带妻子去与家人一起用膳。
当日夜间,被扶炫打断的事儿自然还是被郎君哄着骗着给完成了。不止如此,这位郎君“久旱逢甘霖”,眼冒绿光、热情不已不说,还使心机哄地扶萱应了个特殊要求。
结果自不必多说,扶萱事后又羞又享受地窝在谢湛怀中,媚眼如丝,提醒人道:“夫君,上元节同我出门看灯,就穿那身白色衣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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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七年正月十五,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再临一次花灯盛宴,比之去年中秋节那日的心向神往,这回的谢六郎可谓满心皆是抗拒。然妻子百般娇媚,千般请求,已作了的承诺之事亦不可不行,他到底还是割舍下颜面,着一身女装行走街头,以哄自己的娇妻。
故而,这日在建康城中便出现了一个奇景——
一赤一白、一高一矮两位戴着面帘的女郎牵手行走在璀璨辉煌的花灯之中。着赤色披风的娇小女郎腹部高隆,乃是一位孕妇,她依偎着的白衣女郎清瘦高挑,眉目清冷,气质冷艳,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像一仙鹤至世间,不沾人间烟火气息。
两人虽然被面帘遮了半张脸,亦可观出双双皆是眉如墨画、眸光潋滟,是一对一水、一火般气质的绝色佳人,引得过往郎君们纷纷观望、跟随。
二人戴着面帘,更多了一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比不戴面帘更惹人注目、勾人探求,谢湛专拉着扶萱往人少的地方走,可无论去哪,四周郎君们灼热的视线都打在二人,尤其是在“她”身上,毕竟“她”身旁的乃是一孕妇,显而易见已许了人家。
扶萱被他拉着躲躲藏藏,时急时慢地在人群中间胡乱窜,毫无观灯的从容,心里却是十分满足。往前在家里她夫君曾穿过一回舞衣,却因那绡纱太透而实在有碍观瞻,今日一身正儿八经的女装在身,才真正透出一种极致的冷艳,美极、雅极,让人见之忘俗。
二人行地急了些,有风吹来,轻轻吹起面帘,露出二位女郎面颊的“冰山一角”,追随着的郎君们心间一漏,大胆些的上前与谢湛搭腔——
“不知这位女郎是何家人士?好似不曾在建康城见过。”
“仪姿如此挺拔高挑,该是周家那荆州回来的三女郎罢,不知我所说可对?”
也有人议论扶萱:“这位女郎倒像谢少夫人,容姿、着装皆如此妍丽,还怀有身孕……”
眼瞧着人们猜出扶萱身份,保不准即将猜到他自个身上,谢湛搂住扶萱一个快步,矫捷地踏上了秦淮河岸边停泊的一艘乌蓬船上,再用力往河中央一推船头,终是摆脱了众人跟随。
扶萱拍了几拍胸脯,劫后余生般地道:“这些人眼光也太毒了,我已经装扮地如此严实,怎就认出我来了呢?建康城这么多孕妇,竟然能一语道破真相。”
谢湛叹息一声,替她扯好凌乱了的披风,正要开口回答,便听乌篷船船舱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扶县主如此不俗容姿,被人认出有何困难可言的,倒是你旁边这位,像是个新人啊。”
谢湛和扶萱双双一怔,谢湛更是身子一僵,脸色顿变黑沉如墨。
熟人在眼前,身份也被人揭穿,扶萱转身看了眼,舱里面的郎君与女郎并肩坐着看着二人方向,她硬着头皮招呼道:“没想到还能在此处见到周六郎,当真是巧。”
扶萱尴尬无比,对周阅口中“新人”的身份绝口不提,她连方才听人说的“周家那荆州回来的三女郎”的借口当下也用不上。
“缘分啊。”周阅笑着说道,看向扶萱身旁转身背对船舱的“女郎”,微微眯了下眼。
他身侧的女郎朝扶萱颔首招呼,又问周阅:“六郎,我们可是要与扶县主二人同游?”
周阅低笑一声,眉眼风流地看他身旁的女伴,“既然这船入了扶县主二人的眼,我们就姑且谦让一让,坐在一起实在太拥挤、不自在。张妹妹,愿意陪我去岸上走一走罢?”
张姓女郎被他风流的神色所迷,“愿、愿意的。”
周阅牵着女郎迈出船舱,路过冷着脸的高挑“女郎”身旁时,道:“这位女郎身手如此矫健,当真令人见之不忘。”
谢湛眸色一缩,刷地凌厉看周阅,周阅戏谑地朝他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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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七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怀胎十月的扶萱终于发动了。
有沈云婉怀胎时的经验可以借鉴,加之平日与女医馆的大夫们不住交流,扶萱在产子上总体算得上顺利,三个时辰便先后产下了一女一子。